江言系好斗篷后,本來想自己步行下去的。卻見蕭瑟清冷的月色下,巨長的蛇尾像一條長鞭在黑暗中蜿蜒蟄伏,他被撒特德抱起來,帽子往腦門一兜,擋去迎面的風。
他動了動唇,話止在嘴邊,便讓對方抱著帶過去了。
眼下天色已經不早,按他步行的速度,走過去會浪費不少時間。
蛇族部落的祭臺設在最高處,寓意能接近天神。
祭臺只有族長和祭司能上去,而內部的祭壇,只有族長進入。
祭臺上燃著幾道火堆,明亮的火焰照亮整個祭臺的范圍,四周陳設了許多祭品,都是這一年部落收獲的食物,制作的器物,臺下,圍著一圈雌獸吟唱部落的通靈曲。
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上,借著對方體型的優勢,能把祭臺的情況看個大概。
想起隼族姆姆曾經的話,神壇內記錄著祖先過去的恩怨,此刻江言對此抱了幾分好奇,靜靜地打量這場在黑夜舉行的祭神禮。
獸人們祭神非常虔誠,祭禮會從黑夜持續至第二日天光破曉,撒特德不會讓江言在祭臺外待一整夜。
過了半時辰,他問“言,回去嗎。”
江言點頭“看過了就回去吧。”
上次江言提過的紀念族人的祭奠禮,族長并沒有接受。然而隨著時間往后推移,他相信在未來的一天,部落的祭祀方式會發生轉變的。
月色落了一地,回去的路上,江言趴在撒特德肩膀,看著地面那道蛇尾伏動的影子。
他把臉重新倚進撒特德胸懷,擋一擋深夜的冷風,忽然問“撒特德,你會想念獸父和雌父嗎”
江言輕聲道“如果你想他們,以后我們也可以祭拜他們的。”
撒特德沒有遲疑地搖頭。
江言看著對方,沒發現半分破裂的表情。
撒特德并非說謊。
生老病死對蛇族而言再正常不過,他們擁有相較其他獸族而言十分漫長的壽命,死了就死了,終有一天會回歸到自然里。
即便死在獸族之間的斗爭中,這亦是他們接受的命。
為了抗爭而滅亡,是每一個守護部落的獸人的使命,是光榮的。
而雌獸因誕生幼獸滅亡,同樣是獸人自小就產生的認知,這也是獸人的使命。
同樣是為了完成使命死去,在許多獸人心里沒有區別。
在認識江言以前,撒特德也一直冷靜地接受這一切,所有的變化對他來說,就像日月星辰的交替那樣自然。
可就是這樣的獸人,逐漸萌生出不同的情感和思想。
撒特德最早產生動搖的時候,是看見江言睡在陽光底下那會兒。
明明弱小得能被自己輕易捏死的人類,卻因為得到陽光的滋潤,滿足之色自內心溢出眉眼,晃動在眼波里的笑讓他神智恍惚。
他開始隨著江言的一舉一動,產生了思考。
江言摸摸撒特德的耳朵“怎么走神”
撒特德收起心緒,垂下雙目“只要你和小寶平安就好。”
如今有了放在心底惦念記掛的人,對于那些過去當成自然和習慣的東西,撒特德已經重新有了新的認知。
他不再是那個冷冰冰的蛇族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