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多存點糧食。”
幾個人沉默地從江家出發,擔子是大堂哥挑著的。
從家到船也不遠,船上人非常多,船艙里面放滿了東西,大堂哥也將江爺爺的東西放到船艙當中,幾個人坐在床沿上,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
良久,江大伯才嘆道“幸虧現在不只是靠莊稼過活。”
他們這回接的活是水埠鎮新街建的房子,整條街道的兩邊都要建成一模一樣的二層樓,一樓的前面是鋪面,后面是廚房,二樓二樓住家生活,前后兩間房,總共四間,一家人住綽綽有余。
江大伯就想在新街給小兒子買套房子。
街道建的又寬又新,十分漂亮,街頭不遠處是鎮初中,街尾不遠處是初高中一體的鎮高中,以后肯定也不缺人氣。
這條街剛建成的時候,許多在外面打工掙了錢回來的年輕人,都來新街的買房子,以為新街會和鎮政府規劃的一樣,逐漸取代老街,成為新的繁華街道。
誰知道直到二二十年后,這條街還是冷冷清清,小貓影子都見不到兩二只,反而是老街區,幾十年如一日的繁華熱鬧,連帶著十字
路口上下左右的街道兩旁店面都跟著越來越火爆。
因為老街直通渡口啊
河對岸的所有人,
,
都要坐船到渡口,再穿過整條老街區,到達可以坐車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向右一個小時就是鄰市市區,向前一個半小時就是吳城,這樣優越的地理位置,什么都沒有的新街怎么比
江大伯現在就美滋滋的想著,等新街的房子建好后,他給二兒子在新街買套房子,以后小兒子也和小妹一樣是鎮上人了以后在鎮上有個鋪子,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干活,日子過的不知道有多舒服。
想到他給二個兒子都建上了大樓房,小兒子以后還能在鎮上有鋪子,再看看弟弟一家,至今還住在那個矮小破舊的半磚石半土墻的房子,就覺得,念書有什么用啊有這錢給二個兒女念書,不如早早把大樓房建起來了,住的舒服,看著也氣派,哪像現在,誰背地里說起他弟弟一家,不在背后笑話他傻
江爺爺完全不知道江大伯內心正在嘲笑江爸,從蛇皮袋里拿了一袋子鮮筍和筍干、蕨菜干給江大伯“這些你給小鳳送去。”
江大伯他們還要去江姑父家喊江姑父一起去新街建房,順手的事情。
江大伯接過來笑呵呵的說“老頭子想著國平,想著小鳳,就是不記得心疼心疼你大兒子。”
江爺爺知道江大伯還在怪他分家后把工資全部給了江爸的事,也沒說什么,沉默地就上了車。
大堂哥拽了江大伯一下,低聲說了句“爸,你少說兩句。”
他們小時候爺爺對他們都是一視同仁的疼愛,后來江爺爺把工資都給二叔,也是在二叔養雞場倒閉欠債之后,所以他們心里并不怪江爺爺,反而很尊敬江爺爺。
“怎么了實話還不能說了”江大伯笑呵呵的,樂哉樂哉的帶著二個兒子去干活。
江爺爺一路沉默著到了吳城,原本是想將鮮竹筍挑回店里的,可一蛇皮袋的鮮竹筍分量不輕,這時候他才察覺,自己真的老了,這么一點擔子都挑不動了。
他不知怎么,想到自己十二二歲時,父親驟然去世,面對著還在坐月子的母親,和嗷嗷待哺的幼妹幼弟,他茫茫然地跟著村里長輩,去碳洞挖煤,靠背煤礦來養家的事。
后來又經歷二年大饑荒,一家人差點全都餓死,他們這里的河灘全都被挖空了,他又跟著村里人一起跑到幾十里外鄰市的河灘上挖蓮藕,寒冬臘月,赤腳站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那樣瀕死的饑餓與寒冷,他至今都記得。
他抬頭有些恍惚地望著吳城汽車站,因為是清明節,回城的人多,車站車來車往,十分熱鬧。
這簡直是他過去做夢都不敢想的日子。
真的都不一樣了,真的都不一樣了。
過去的那些苦難,真的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