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指尖毫無預兆地抵上烏憬的下巴,掐著他的臉肉緩慢地抬起,一陣很輕的嘆息,“都出汗了。”
視線驟然相對。
烏憬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人,對方一身鶴補紅袍,面上帶笑,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
是昨天的那個人
不,不,是前天這兩日給他糕點的那個,他以為是什么大官的人。
那拂塵太監在烏憬身后又道,“爺,奴才再去泡一壺茶來。”
寧輕鴻隨口應了,“去吧。”
“砰”
“砰”
烏憬腦子一片混亂,耳邊還是那太監一聲又一聲的磕頭聲,面前,傳聞中的九千歲拿了個干帕子,似乎很有興致地抬手給他擦著額上的薄汗。
帕面柔軟,
動作很輕。
烏憬顫著唇,說不出一個字。
很快,那兩個侍衛終于趕到,上前就要將那小太監拖走,對方似乎終于忍不住,嗓音凄厲,“奴才今日頭一次伺候千歲爺,求您饒了奴才這回兒,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寧輕鴻聽他出聲,被轉移了注意力,松開烏憬,饒有興致地低眸看去。
烏憬也不由低頭,霎時就跟滿面鮮血的一張臉對上,他氣都快喘不過來了。
“年紀瞧著倒小。”寧輕鴻點評。
端茶回來的拂塵低聲回,“不過十六七歲,進宮快五年了。”
寧輕鴻笑,“倒也是個老人了。”
那小太監面色霎時變了。
“算了。”寧輕鴻道,“不過一個孩子。”
烏憬幾乎瞬間松下一口氣。
小太監也隨著這一聲令下癱軟在地,只不過面上竟怪異的還是不安,下一瞬,他又提起心膽來。
寧輕鴻道,“拂塵,你自己處理。”
拂塵低頭,“是。”
那小太監一下僵住,像是明白了這場無妄之災到底從何而來,他面如死灰地去扒著安拂塵的袍角,“安總管,師父,您饒了徒兒一回兒,我再也不敢了,那些金子我一個子都沒花”
拂塵,“拖下去。”
那兩個侍衛手腳麻利,
很快,殿內恢復一片寂靜。
寧輕鴻溫聲斥責,“早說了不要在宮內興盛這些陋習。”
拂塵,“奴才不想著多收幾個徒弟賢孫兒,日后也有人奉老,哪曾想竟是個吃里扒外的。”
“今日才把他提了上來,就露出馬腳了。”
“等查出來他到底收了誰的銀子,對誰泄露了您的行蹤,奴才就將人收拾了。”
原來不是胡亂殺人的嗎
烏憬惶惶然垂著眼,愣愣地聽著。
不明白這兩人怎么就在他耳邊毫無顧忌地說了起來,片刻,后知后覺,他是個傻子,聽不懂這些。
寧輕鴻皺眉,“也不是什么大事,留條命在。”
拂塵,“是。”
烏憬腦子一片混亂,下一瞬,又感覺自己被人抬起面,用帕子不緊不慢地擦著他額上的汗。
他咽咽口水,想起這兩日吃的那兩盤糕點,卻突然沒那么緊張了。
烏憬悄悄抬眼,看著面前的人。
對方好像上癮了一般,還用指尖碰了碰少年卷翹的眼睫,因為剛剛被嚇到,眼瞼仍有些濡濕。
少年忍不住又顫了一下,
瞧著可憐又可愛。
寧輕鴻的眼神一下變了,似笑非笑的。
烏憬突然覺得對方就像在看什么小動物一般看著他,找到了新的樂子。
現下興致一上來,耐心十足,只要有趣,什么都想逗上一逗。
明明眼前是雙狹長的笑眼,烏憬卻同小鹿般警覺,總覺得這雙笑眼背后是什么想扒下他的皮,聞聞他內里到底是什么味道的豺狼虎豹。
分不清到底是好還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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