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燕荷離去后,千歲爺去偏殿議事前,拂塵如實地從頭到尾將這事招供了出來,他現在不說,日后被主子知曉,怕會罰得更重。
寧輕鴻聽罷,只低低笑了下,似是覺著當時少年天子的神色一定很有趣。
此事因他而起,他也并未計較,徑直去了偏殿議事。
不過多時,拂塵就連滾帶爬地派人去將先前填平的池子重新挖開,灌水放魚進去。
這事說來他也冤枉,當時千歲爺正值心情不好之時,又正巧撞見天子在池中抓魚戲水,玩得不亦樂乎。
拂塵生怕主子在病中一個不理智,遷怒于天子,為了陛下的性命著想,他連夜就派人將那池子填平了。
想著千歲爺下次進宮,就見不著這副場面,對陛下也好,對千歲爺也好。
誰能想到一向生人勿近,連婢子都不讓貼身伺候的千歲爺現下竟對陛下上心至此,不像先前養著玩,又不像單單將陛下當金絲雀般看待。
但若是說當個眼珠子般瞧著,又談不上。
只是對比旁人,實在特殊。
拂塵暗自想著,可憐他都到宮里的老太監該出宮享福的年紀了,還日日都得為自己的項上人頭提心吊膽。
寧輕鴻還并不知自己因此事,此前被烏憬在心里翻來覆去地惡狠狠記過一遭,甚至半夜想到都要坐起來說一嘴的程度。
他正同內閣大臣們議事。
半個時辰后,
千歲爺出宮回府。
寧輕鴻回來時,烏憬才剛剛醒來,用完了早膳,正昏昏欲睡地趴在書房的桌上醒著神。
桌上擺了一張極大的宣紙,下人說是讓他坐在這里練字,但沒人看著他,烏憬坐了一刻鐘,上頭仍是雪白一片。
直到書桌被人屈指輕輕叩了兩下,趴在桌上的烏憬才怔怔地抬起腦袋,看見來人的衣角,有些心虛地喊,“哥哥”
寧輕鴻抬抬指尖,讓他身后的宮人們將折子放到桌面上,再捻起那張白紙,淡淡翻過來看了一眼。
前后兩面,半點墨點子都沒。
寧輕鴻似笑非笑地看著人,好整以暇地問,“烏烏睡醒后都做了什么”他似乎只是純粹一問,話語中沒有責怪之意。
烏憬便認真地想了想,“自己吃好吃的,又困了,在這里等哥哥找烏烏玩。”企圖為了掩蓋自己不干正事,末尾又說了點好話。
寧輕鴻聽罷,眼中又浮現出笑意,微嘆,“罷了。”
“昨日臣讓陛下去上朝,烏烏卻倒在龍椅上,都快睡著了。”
“下朝后又教烏烏句讀學字,學了一日也只勉強記住,心思也不知到底放到了哪里去。”
“入夜后帶烏烏去夜市轉了一圈,只玩了一會兒,又沒了興致,只會看著我發呆。”寧輕鴻似覺著有些棘手,輕聲,“在畫舫上也是,我做什么,烏烏就好奇地也想跟著做。”
寧輕鴻昨日才察覺出一些不對勁。
“先前還敢背著哥哥去找小狗玩呢。”
寧輕鴻伸出指尖,
平攤著,
只微微抬了抬,烏憬就乖覺地站起來,怔怔地走到人跟前停下了,還沒反應過來,便察覺到對方俯身,微微撫了撫自己的側臉,將他的烏發繞到了后面。
聽見人在他耳畔道,“烏烏這樣可不行。”
身為傻子,是聽不懂這么長一大段的話,但烏憬就是不裝,也很是困惑,有些難以理解,不明白自己這樣做哪里有問題了。
吃嘛嘛香,睡得也飽。
除了有些無聊,哪哪都很好。
見烏憬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寧輕鴻作罷,起了個新話題,笑問,“烏烏今晨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跟昨日一模一樣的語句。
烏憬幾乎是下意識就踮起腳,撐在寧輕鴻的肩膀上,仰臉在人的眼尾輕輕碰了下,溫吞地說,“哥哥早”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就聽見寧輕鴻說,“哥哥聽人說,烏烏早上似乎沒有吃那半碗藥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