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憬走得踉踉蹌蹌,時不時會回頭望一眼,滿眼迷茫,一副不知發生了何事的模樣,他現下也確實腦子一片空白。
只是抿著的唇縫是叫人一眼看出來的蒼白。
宮人們也并未推搡他,都恭恭敬敬地扶著,是烏憬自己走不動道,邁不開腿。
“此地沾了污穢,先送陛下回養心殿,免得天子被嚇魘著,快,快。”
“千歲爺要出來了。”
拂塵道完,跟在陛下身邊的燕荷趕忙命人將步輦抬近些。
烏憬手上還捧著拿盞熱茶,只是茶的熱氣已散,冷意透過杯身,直達心底。
他方才還想回頭去看,現下聽見這句,卻根本不敢回頭去看會從殿內走出的寧輕鴻。
只僵硬地坐上了步輦,低著腦袋,快將自己整個都縮進了厚重的氅衣中,只是裹緊了,雖密不透風,卻更叫人喘不過氣。
烏憬呼吸地艱難,只覺自己要悶死在這里面了,可是即便到這地步,他怕得也連掀開氅衣,呼吸一口的勇氣都沒有。
沉重地快將他壓死了。
烏憬險些有這股錯覺,鼻尖卻隱隱傳來浮金靨的輕香,是氅衣上的。
是了,因為烏憬很少來此,越極殿沒備他的常服,宮人拿給他的,是寧輕鴻的鶴氅。
烏憬頓了片刻,小鴕鳥似的,將自己往鶴氅上埋去,幾乎整張臉都陷進了毛茸茸的觸感里。
他知道的,掌權者大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只是寧輕鴻在他面前幾乎從未冷過臉兇過他。
烏憬想,先前處罰的好像也都是犯錯之人。
他以為他不犯錯就好了。
也沒有人會跟一個傻子計較。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也并未看見,只是在他的印象里,寧輕鴻還是會對他時常笑著,撫著他溫聲詢問什么的模樣。
他想象不出對方上一秒笑問完,下一秒便抽劍而出,鮮血四濺,喜怒無常的樣子。
簡直判若兩人。
烏憬聞著鼻尖的浮金靨,腦子亂亂的,很多東西都堆雜一起,讓他一個人去想,他是怎么都捋不清的。
反而會越理越亂,
甚至都不曉得從哪里捋起。
只是越亂糟糟,就越有多害怕。
明明今晨出養心殿前,他還趴在對方身上,去看寧輕鴻的眉眼。
“到了,快些扶陛下下來。”
身旁似有人道。
步輦一停,烏憬才小心地抬起臉向四周觀察著看去,瞧見熟悉的養心殿殿門,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燕荷攙扶著他下來,讓烏憬將手里攥得死死的茶杯交給她,待會兒帶下去放好。
烏憬忍不住去扯她的袖角,“燕荷姐姐。”
燕荷并不知方才發生了什么,只是在一片混亂中聽著命令,將烏憬帶離,此時也只是躬身,“陛下,奴婢帶您回去將冕旒摘下,換身常服。”
烏
憬低著腦袋,充耳不聞,似乎聽不懂,只會抓著人袖子跟著走,他抓得很緊,精神還有些恍惚。
不知自己在何處,又在做什么的恍惚。
只愣愣地被帶回寢殿,換了身新衣裳,還是昨夜寧輕鴻睡前笑著給他挑出來的,問烏憬哪身好看,明日就穿哪件。
是件茶白色的團花錦衣,外罩一件紗似的大袖披衫,腰間系著的卻是血色玉髓同紅線織成的腰帶。
寧輕鴻的眼光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