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他自己說的,說出來了現在又要反悔,一邊想反悔,一邊又說自己并沒要撒謊的意思。
好似現在被欺負的根本不是烏憬,而是他自己在欺負旁人,做錯事的人好像也確實是他。
烏憬哭得鼻尖都紅了,一抽一抽地深呼吸著,話都說不出了,可憐巴巴地點點頭。
寧輕鴻這才松了手,直起身。
烏憬霎時把自己被一直攥著的手收回來,揣在懷里,甚至因為他收得太快,蹲在地上的他還不穩地跌坐在地。
手險險扶住地,指尖碰到一旁先前滾落在地的小物件,瞬間驚惶地往回縮著手,赤著腳,手腿并用地往后退著。
好不可憐。
而對方已然閑適地坐在了一旁的太師椅上,半倚著后背,支著扶手。
寧輕鴻微微垂眼,面上沒什么情緒,漫不經心地看著地上的少年。
他甚至還端起案桌上放著的一杯熱茶,在手心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良久才微嘆著呷一口,“烏烏選不出來,不若哥哥幫你選,如何”
烏憬維持著方才那個后仰著后退的姿勢,一動不敢動,現下也只敢含著眼淚小幅度地搖頭。
寧輕鴻微微一笑,“那烏烏怎么還不開始”
他語速算慢的,聽上去也只是簡單的詢問,好似并未在催促。
烏憬卻不敢不照做,顫著眼瞼四處看了一圈,呼吸都在抖,視線定格在最細的一根玉上,約莫半寸圓。
但那根柱子也算長的。
烏憬看了看人,發現對方只是在靠著太師椅,正垂眸靜靜瞧著冒著熱霧的茶面。
那陣讓他幾乎要羞死的丟人勁總算稍稍輕了一下,囫圇咽了一口含著淚水的口水,才小心翼翼地往那處爬去。
低頭視線迷蒙地看了好一會兒,才顫著指尖去碰了碰,渾身發熱地將尾端的半圓握把拎起。
“錯了。”
烏憬被嚇得手一抖,那玉又掉落在地。
聽見身后人道,“烏烏還未上脂膏,莫傷著自己。”
脂膏他不禁微微抬眸。
那玉盒就掉落在他面前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烏憬又爬了兩步,小心翼翼地去碰。
寧輕鴻,“又錯了,烏烏身上的衣裳還在。”
烏憬呼著燙氣,淚潸潸地低下頭,用細嫩的指尖笨拙地解著,手忙腳亂的。
費了好大的力氣。
他身上的狐裘掉落在地,內里是今日換的常服,雪白的海棠花銀紋外袍,曳在地上四散開來時,襯著地上的狐毯,愈發讓人瞧出少年的烏發雪膚,雖細瘦,但好在勻稱漂亮。
一件件地落著,周遭都是白的,在秋日的寒涼空氣中,也愈發地顫,皮肉上哪處冒了粉,都
被居高臨下之人瞧了徹徹底底。
當真是從臉肉上的暈紅,粉透到了底。
屋內置著暖爐,燃著浮金靨,飄著淡淡的茶香,寧輕鴻正煮著茶,將千金一勺的茶餅慢慢磨成粉末。
烏憬實在是受不住,又撿了那件海棠花銀紋的雪白外袍穿上,堪堪裹著,稍稍一動,又會叫人看著,面上濕漉漉的,快哭出個淚人。
寧輕鴻抬起茶壺,扶著茶蓋,倒著茶水,眼都未抬,只道,“藏什么轉過來。”
這件外袍撿了跟未撿一樣,
反倒讓烏憬愈發地想蜷住。
又不敢不聽。
少年手肘支著低,近乎快半躺在地,烏發全散落在地,只是出了些薄汗,他眼淚又一直掉,不停地流進發里,倒讓幾根發絲黏在了綿軟的臉肉上,甚至有一些還被他無知無覺地咬在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