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海商獲利之豐厚,遠超過任何一個行當。
只要能順利往返一次,便可獲得至少十倍以上的利潤,怎能不令人眼紅。
可問題就在于這“順利”二字。
海運不同與陸運和河運,大海無邊無涯,風暴海嘯又無法預測,若是不會觀測方向,風平浪靜都能迷失航向,更不用說除了風暴之外,還有海盜。面對這重重危險,若能找到一條穩定安全的航線,就等于開辟了一條黃金之路。
能安全順利地往返于大海之上,不光要技術,還得要運氣。
不知有多少人揣著發財夢出海,卻一去不還,血本無歸。
當初前朝覆亡,諸侯群起,沈萬年在亂世之中撿了不少人,這些在天災人禍中活不下去的人,只有跟著他才能死里求生,不但找到了一條海上的黃金航道,還開辟出桃花島這樣的世外仙島。
新朝初立,大昭開國之時,就有不少新興的勛貴盯上了沈家的航道和船隊,有暗中挖角的,有明著打招呼要份子的
正當眾人摩拳擦掌想要將沈氏扒皮拆骨,分而食之的時候,沈萬年卻抱上了當今最粗的金大腿,砸出沈氏所有能拿出來的錢財物資,建造了半座京城,還暗中將船隊近三成的份子都歸在了皇后的名下,終于得了皇帝的御筆親批積善人家、童叟無欺。
如此仁義的皇商,雖然無品無級,卻能直達天聽,還有皇帝御賜的金牌護身,一時之間,可謂風光無兩。
這下子,所有想要在沈氏船隊上插一手的人都只能偃旗息鼓,另起爐灶。
長興伯就是其中之一。
他本是漁民出身,偶爾也干干水匪的無本買賣,后來跟著皇帝舉義,反抗前朝,最終靠著軍功封爵,卻比不上那些常年沖鋒在前的大將,只得了個伯爵之位,按照大昭的規矩,逐代降等,最多三代,就成了平民百姓。
素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吃慣了山珍海味,住慣了高門大宅,過慣了仆婢如云的日子,再讓他想到以后這些風光不再,就比讓他從未擁有過這一切還要難受。
尤其是長興伯不光自己兄弟眾多,他自己進京后又納了不少妾侍,起初還說什么多子多福,生一個兩個三四個兒子時還興高采烈地辦酒,生到第二十多個庶子時,他連名字都懶得用心取,女兒們就更不必說,就按著排行從元娘一直排到了十四娘。
開國之初尚有戰亂未平,他還能去搶點戰功戰利品,再等到后來,天下承平,一大家子人只靠著他一人的俸祿賞賜和昔日的戰利品,跟坐吃山空差不多。
當那些子女們漸漸長大,長興伯赫然發現,這嫁妝和聘禮,成了他家最大的開支。
給兒子娶媳婦,要聘禮,可娶回來的媳婦,帶來的嫁妝是自己的,并不歸入公中;而嫁女兒,還要嫁妝,帶著自家的錢嫁去別人家,更是一去不回頭
眼看著府中的錢越來越少,地越來越少,可兒女卻越來越多,連孫子輩都開始出生,原本剛入住時寬敞得可以跑馬的長興伯府,已經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幾個庶女甚至得住在一個小院,連個單人獨處的房間都沒。
就這樣,長興伯還得維持自家的面子,出門時決不能掉價,最后靠著自己的“高大威猛”終于續弦娶了個前朝遺老的女兒做續弦正妻,為他生下一對雙胞胎,正是楚云瀾姐弟。
長興伯會算計,可新夫人更會算計,守著自己的嫁妝,絕不肯輕易松口。拮據之下,曾經帶領過水師在長江作戰的長興伯就把主意打到了海商身上。
自然,第一眼看上的,就是沈氏船隊。
要讓他自己去造船或買船那是不可能的,內陸河運的船只也遠遠無法與遠洋海船相比,光是造船的時間他就等不起。
可等他摩拳擦掌地糾集了不少勛貴準備“收”了沈氏船隊時,卻發現人家已經抱上了皇帝的金大腿,他們的手腳根本插不進去,就一下子急了。
長興伯騎虎難下,硬著頭皮以世子之位從夫人的手里換出錢來,和其他人組成商隊,好容易拼了幾艘海船出海,結果沒兩月就收到船毀人亡的消息,一個倒仰差點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