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此刻所有正在觀看沉沒的觀眾一樣,大家眼睛看得發直。
他們看到虞漁奔跑,看著虞漁上了火車,看著虞漁第一次殺人,看著虞漁顫抖地拿起煙,在看到她和曲明并肩走在夜色下,那場景就如同當時鄒全發的那張圖一樣,一模一樣,可是有了前面劇情的鋪墊,他們再看這個場景時,比之前看圖的感覺更強烈,那種濃濃的肅殺、緘口不言、默契的感覺,如同一根針一樣,在觀眾們的頭腦里鉆啊鉆。而當他們看到虞漁開始成長,開始單獨帶著其他人行動,開始變得沉默和成熟的時候,當他們看到虞漁如同吃飯睡覺一樣自然而從容地點燃一根煙,接過別人奉上的酒,踹別人的肚子,和氣的笑的時候,不知從那一刻起虞漁那張在里頭刻意被畫得普通的臉,忽然就充滿了極致的吸引力。
就是那樣的人。
是那種很久以前像是混混、又像是英雄的人。
像是那種不入流的存在卻又像是大人物的人。
是那種好似什么也沒學過可是卻什么都知道的人。
她帶領手下攻占敵家的最后一個據點,那群張牙舞爪的壯漢在她一個個睨過去的時候,完全噤了聲。
這時候,她那頭枯草般的頭發已經有了光澤,她踱步的時候,眼神光聚攏,和氣地笑起來的時候,一股肅殺的感覺卻從她的身上蔓延開來“你們怕什么”她一問,一種森冷的感覺便順著屏幕蔓延到所有觀眾的心里。
誰還記得一開始電影院門口的小插曲,誰還記得電影開場前網絡上對于虞漁的鋪墊蓋地的討論,人們只被此刻的林椿”攥住了心神。
她真的成長了,時間好像過了很久。
明明屏幕外頭不過一個多小時,可觀眾們卻透過林椿的變化,似乎看到了時間在流淌。
不然她怎么從那個青澀的少年完全成為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加之鄒全的電影總有點文藝的、憂郁的調
子。
雖然是劇情片,可是場景的布置也全按照鄒全的喜好來。
人們看得眼睛和頭腦都遭受到了刺激,有種低俗的、黑色幽默的、現實的魅力,透過屏幕,在他們的胸腔里炸開。
沒法子,這種情緒沒法控制的。
就連虞漁也看著“林椿”入了神。
她想起那些在玉城的日日夜夜,想起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嗯,還有六子,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很多時候春節檔的電影都是為了取悅觀眾,迎合過年的氛圍,總體來說喜氣洋洋,讓人心情不錯。
但沉沒很明顯沒有那個訴求。
尤其是當虞漁光著腳站在鐵橋的圍欄上的時候,那黑發滾動著,她一眼看向鏡頭,就有無數的觀眾落下了眼淚。
僅僅是那一眼而已。
在這個場景里,人們看不見后來的曲明,只能看見林椿了。
林椿點煙點不燃,人們便想哭,林椿走兩步,他們想哭,林椿捻著煙看,他們也想哭。
總之到了這個點,仿佛所有的情緒都隨著林椿這個人的命運的變化而流動著,人們看著林椿,總感覺自己并非一個旁觀者。
明明林椿那些意氣風發的過往就發生在五分鐘前的屏幕里,卻令他們覺得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觀眾卻好像透過此刻的林椿,透過幾乎要穿透她單薄身影的大風,看到了她那一直關在籠子里頭的靈魂,誰都得愛林椿,愛她的自在、聰明、生命力,就連曲明的對手也無可自拔地愛上了她,而觀眾也愛上了她,愛她枯草般的短發、捻煙的手指、果斷而迅速的成長,愛她那種自由和野性。
可這段劇情并不長,林椿這人也終究在大屏幕上走到了人生的尾聲。
林椿那種閑庭漫步似的動作牽扯著很多人的心,當看到林椿像是邁開步子從夜晚的墻上靈活的一躍而下的時候,虞漁聽到了電影院一道從角落里傳來響亮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