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紹月離開那日起。
虞漁回到陳府,便好似過得比誰都開心。
誰都知道,周紹月走了。
一去便是三年,中間大抵只會有書信來往。
對周家的二老來說,就像是丟了三年的兒子,對虞漁來說,便是剛剛嫁過來便獨守空閨。
可那日虞漁在渡口便撐著油紙傘下來的那一眼,卻也還硬生生讓本來鐵血為時代先生的周紹月心里頭產生了一點迷茫,虞漁給的桃花就擺在一等房的正中央的小桌子上,底下渡輪的聲音巨大,海上環境惡劣,周紹月眼見著不到一天,這桃花便衰落枯萎,原本在那女人懷里鮮艷的花到了他這里,連那小小的邊都變得蜷曲發黑,看上去那么凄慘。周紹月便覺得,這幾枝桃花,就像是那女人一樣,去不了新的地方,只能在舊的土壤了存活。
什么吟詩作對的舊社會。
周紹月在心里罵道。
可想起虞漁呆呆立在那里看他的模樣,周紹月腦海里便又想起句詩人面不知何去處,桃花依舊笑春風。
周紹月小時候,也是私塾里出來,從小背著四書五經、吟誦著唐詩宋詞長大的。
他也是舊社會的土壤里培育出來的新芽。
周紹月看了一會兒那桃花,選了一朵最好的,還未完全凋敗的,夾進了自己的書本里。
另外的幾枝,他看了一會兒,便悉數扔掉了。
然則那日虞漁在岸邊呆呆的站立著時,只不過在表演。
她聽到耳邊傳來了系統的提示任務已完成。
袁玉馬十分信守承諾。
在周紹月走的第二日,袁玉馬便帶著一幫年輕的朋友登門拜訪,男女皆有之。
得知袁玉馬的來意之后,周老夫人便立刻喊人去叫虞漁出來見生人。
這群人都穿著西式的服裝,幾個女孩也都穿的襯衫,當然,有的穿的是改良版的上衫下裙。
在等待虞漁的過程中,袁玉馬有些慌亂。
這慌亂沒由來,袁玉馬也不敢去細猜。
新思想崇尚男女平等,因而這坐在大堂里頭的幾個年輕男女都高談闊論著,有的還笑著指教起周府的下人來“現在還穿長衫你看我們穿著衣服褲子多簡便,可不怕出門被裙裾絆倒。”
話引得下人們紅了臉。
就此時,虞漁來了。
她病未好,走路兩步三停。
在家,她便穿著是湖綠色的長裙,脖子上掛著長命鎖。
湖綠色也很艷麗,不久前袁玉馬曾見過一副色彩秾艷的油畫,見得便是這樣的湖綠色。
這么艷麗,她臉上還是帶著淡淡的紅暈。
膚色之蒼白,好像遠遠走過來,那光暈便也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似的。
虞漁來了,老太太便不欲再多待。
“你們年輕人多交流。”
她便將虞漁介紹給了
諸位年輕人,又將袁玉馬介紹給了虞漁。
老夫人在的時候,虞漁便一直是垂著眸子,盈翠和淺簾跟在她的后面,虛虛扶著她。
等老夫人走了,她才換了一副模樣。
淡淡的笑了起來,輕輕淺淺,帶著幾分孱弱和羞怯。
珠光寶氣在她身上堆疊著,卻也不及她的容貌的半分。
那些原本調侃下人調侃得最兇的女孩,此刻也只是呆呆地望著虞漁。
大家便也都不說話了,有幾個新式學堂里頭正讀書的學生,年輕男人,見到虞漁,臉便紅了。
“都在等我嗎”她說話,正好帶著江南水鄉的女人該有的怯弱和溫柔。
唇角抿起淡淡的笑容,頭上那珠釵晃晃蕩蕩,在這幽暗的雕花屏風的邊上站著,驀地頹敗與艷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