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迷迷糊糊中,不知是意識還是魂魄飄在空中看到的這一幕。
除了最開始的一瞬,其實也沒有那么疼,大約是大腦最后一次保護她,剝離了疼痛的感受。
如果還有得救,應該還是會在一段時間后感覺到疼的。
確實是沒救了啊。
這道疤就和刀刺入的位置一模一樣。
連疤痕的形狀都是那么熟悉。
薛寧突然想到變短的頭發,窒息感再次襲來,她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轉變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是什么時候變成自己的
薛寧再次浮出水面,想要問秦江月,卻看到他閉眼站在那里,就知道自己不必問。
先不說肯定沒有答案,真的問了不就是暴露自己的身份問題嗎
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怎么想也不能功虧一簣。
可秦江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
他讓她入水脫衣,真的不是故意借此提醒她嗎
很快她就發現,也許不是因為這個。
因為雷劫劈了下來。
筑基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它是修煉者第一個大境界提升,是基礎部分,聽起來沒那么難,可如果連筑基都不穩固,道法都不曾選好,那就談不上有什么更好的未來,就像原身一樣。
薛寧在水中有些站不穩,身上每一寸都因為劈下來的雷而疼痛。
血水從脈絡里噴濺而出,她幾乎以為自己要四分五裂了。
秦江月的聲音在她身心俱粉時傳來“你借了鏡湖的力量,如今便要在鏡湖里成功筑基。所有得來的便益,都會被雷劫加倍討回來。”
薛寧努力睜開眼,看到重影的男人,半晌才艱難地問道“如果我撐不住呢”
秦江月睜開了眼,靜靜看著這里,負在身后的手緊緊握拳,口中語氣卻很淡“那就死吧。”
萬事有利有
弊,守恒而行。
鏡湖確實有助于修煉,能幫人脫胎換骨,但安知不是借貸了未來的力量
這到底是好事壞事,全看當事人能不能抗得住。
薛寧腦子里只剩下“死”
這個字。
她又想起了刀刺入心臟的感覺。
暴徒闖入幼兒園,訴說自己過得多么辛苦,社會多么不公平,他要報復社會。
這種人在薛寧看來甚至談不上什么“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他一點都不可憐,他到了這個時候都知道要來找幼兒報復社會,而不是去健身房找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
這種人只有可恨。
撲上去保護孩子的時候她也沒想那么多,等真的倒下了,起初也不疼,也并未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她那時還能說話,還能看孩子有沒有事,意識開始模糊,也只覺得自己可能是失血過多要昏迷了,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要死了。
是孩子和同事們的哭聲告訴了她事實。
真要死的時候,還是會有“為什么是我”這樣的感受。
如今在鏡湖里,疼痛只比那個時候更強烈,鋪天蓋地的痛楚,薛寧只能生生受著,掙脫不得,捆縛其中,她甚至發不出痛呼聲。
鏡湖水淹沒她的喉鼻,她漸漸沒有力氣站穩,便漂浮起來,口鼻浮出水面,得來艱難的呼吸。
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湖水從臉頰滑落,她還在想“為什么是我”。
然后她慢慢覺得“是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