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過后,天色倏忽暗了下來,云團聚了一層又一層。
陰風怒號。
沈瑤立在謝欽的書房,張目望向廊廡外,月洞門外安安靜靜的,唯有枯枝颯颯作響,她在屋子里來回踱步,心里砰砰直跳,碧云坐在錦杌做針線活,沈瑤親自給謝欽做了一身衣裳,碧云擅長繡花紋,沈瑤做好后余下鑲邊的花紋都交給她。
碧云繡了一會兒只覺眼神晃得很,“姑娘,您別晃來晃去了,坐下喝口茶吧。”
“我不渴。”沈瑤雙手扶在書案,“他叫我不必擔心,我怎么可能不擔心呢,他一個人在皇城,我見不著摸不著,我寧愿跟他共赴生死,也好過在這里擔驚受怕。”
碧云插科打諢一笑,“喲,姑娘,原先是誰說絕不可能為一個男人去死,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怎么,現在死心塌地跟著姑爺了”
沈瑤瞪了她一眼,俏生生道,“那是原先的混賬話。”
她的郎君,生得這么俏,又這么好,打著燈籠也尋不著。
沈瑤完全想開了,不必因未知的恐懼作繭自縛,她沈瑤這輩子一無所有,但凡得到什么,都是她賺的。
又過了一會兒,廊廡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瑤連忙繞出博古架迎去,果然瞧見平陵來到門口,臉色不大好看,
“夫人,永定門內打起來了。”
沈瑤一驚,“誰跟誰打起來了”
碧云丟下手中活計,跟著沈瑤追了出來,主仆二人一同望著平陵。
平陵定了一下神,回道,“三殿下在天地壇祭祀時,壇中起火,一伙游民從神樂觀的地洞里闖出來,將三殿下與祭祀的官員圍困在大享殿內,那賊人怕是意圖將三皇子等人活活燒死。”
沈瑤心猛地一緊,“侯爺沒去天地壇吧侯爺在宮中是不是”
雖然謝欽已囑咐她,一切在他掌控當中,沈瑤還是不放心。
平陵點頭,“是,侯爺在宮中,不過沈大人隨三殿下在天地壇。”
沈瑤心漏了一拍,轉瞬臉色沉下來,“這是他的選擇,是他咎由自取。”
沈黎東身為她親生父親,這輩子都不曾在意過她的生死,她又何必為沈黎東擔憂。
“宮里情形如何”
昨夜謝欽告訴她,東宮明面上爭奪冬祭,實則暗中已做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暫時還沒消息傳出。”平陵寬她的心,“您別擔心,侯爺運籌帷幄,不會有事,夫人,咱們府上是不是可以戒嚴了”
沈瑤語氣一定,“關門閉戶,讓所有女眷幼兒躲去地窖。”
一旦紛爭起,謝家必定首當其沖,而她與老太太更是眾矢之的,兩日前謝欽已暗中將老太太轉移至安虞之地,為免打草驚蛇,沈瑤依然留在府中主事,謝欽安排數十暗衛保護她,安危無憂。
平陵立即出去傳達指令,吩咐完,又折回來與沈瑤道,
“夫人,您也去書房暗室避一避,待事情平定,屬下再稟報您。”
沈瑤先道一聲好,“你去忙,我晚些時候進去。”
沈瑤擔心謝府女眷人心惶惶,又折去后院,地窖的入口在老太爺的天一閣,謝家各房女眷壓根不知外面出了什么事,孩子哭鬧不聽管束,姑娘們提著裙擺左顧右盼,擔心地窖里邋遢,臟了她們的裙擺,均踟躕不進。
整個天一閣鬧哄哄的,人是聚了不少,卻無人去地窖,都躲在敞廳聽著外頭的動靜。
“方才李叔從南邊采購回來,說是漕河之南的天壇方向起了火光,看來是冬祭出事了。”
“冬祭出事與咱們有何相干”
“傻小子,平陵既然吩咐我們躲起來必定是出了大事。”
“我不去”寧氏的兒子府中二少爺甩開長姐的手,“我還約了崔府三少爺去打馬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