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兒含羞帶怯,悄悄往身側瞥了一眼。
鄭閣老身邊的一位屬官探出半個頭,笑融融道,
“首輔,方才陛下與鄭閣老見您盯著此女,恐她入了您的眼,故而遣屬下送來。”
謝欽愣了愣,旋即淡聲道,“出去。”
書童將門重新掩上,隔絕了女子不甘的目光。
謝欽這一夜醉倒了官署區,又是兩日過去,他不回府,老太太那邊便催,老太太給他張羅了好幾位姑娘,等著謝欽回去相看,如今的謝欽權勢比以往更甚,又生得俊美無濤,才華橫溢,沒有女人不想嫁,哪怕是十五歲的妙齡少女也嚷嚷求著家人去謝家說親。
老太太說是讓謝欽相看,實則是讓他挑選。
謝欽情緒從不外露,在外人看來,他依然在按部就班當值,唯有親近伺候的平陵曉得,謝欽失魂落魄,他委婉的把老太太意思轉達,謝欽漠然理了理衣袖,沒有回應。
下衙時,下了一場小雨,天色灰蒙蒙的,謝欽騎著上次那匹赤兔馬南馳,等馬匹停下來,方后知后覺到了九陽巷。他坐在馬背上,輕輕撫了撫馬背,這是一匹并不算十分雄壯的白馬,外形卻生得十分矯健俊美,這是謝欽在邊關替沈瑤挑的馬,馬匹挑好,才想起他與沈瑤已和離,他甚至不知她在何方。
這匹馬跟了他將近兩年,特別有靈性,竟然載著他來到此處。
謝欽苦笑。
翻身下馬,想去上回借坐的茶館喝口茶,白色的牌坊下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說話聲。
“還要去黃州辦酒宴”
“是,在這里辦一場,宴請街里鄰坊,回頭再去我老家黃州,我父母親朋都盼著我娶親,我總該領著你回去見見他們。”
空中的濕氣并未散,蒼穹明凈,迷離的雨霧打濕了她的鬢發,她抬手一縷,密集的鴉羽輕輕垂在眼下,似在權衡男子的話,她提著一個花籃,悠然漫步,想了一會兒,笑道,
“確實該去見你父母,正好我也多年不曾回岳州,回去給他們送喜糖。”
黃州與岳州隔江而對,離得并不遠。
男子聞言唇角綻開一抹笑,似是松了一口氣,“瑤瑤,謝謝你體諒我。”
他身姿修長,眉目溫潤如玉,狹長的鳳眼里盛著如水般的溫柔。
看起來是一位清瘦又穩重的男子。
沈瑤正要抬眸回應他,卻見前方那顆老槐樹下立著一人,
一身廣袖玄衫,眉目清俊如畫,他牽著馬韁負手而立,晚風卷起他的衣擺,他像是一座挺拔的孤峰,生生與周身的康橋煙月割裂開來。
他目光似落在沈瑤身上,又似不是。
沈瑤怔了怔。
林豫順著沈瑤視線望過去,還是頭一回見到氣場相貌如此出眾的男人,林豫也稍愣了一下,待他回視沈瑤,沈瑤的眼已從謝欽身上挪開,沖他揚眸一笑。
“我明白的,見了你父母,在你祖鄉辦了酒,才算是正式成親。”
沈瑤見謝欽沒有打招呼的意思,也就干脆裝作不識,畢竟一個是前夫,一個是現任,實在不好引薦。
二人緩步從謝欽身旁路過。
平陵垂首立在一側,悄悄打量了那男子幾眼,目光在沈瑤臉上轉悠幾圈又回到謝欽身上,卻見自家主子臉上如同罩了一層清霜,整個人似雕塑。
謝欽所有感官均在沈瑤身上,她的嗔,她的笑,她提著花籃下意識晃了晃,跟個翩躚的蝴蝶似的。
她也曾這樣在他的后院嬉戲穿梭。
窒息的痛漫上心口,謝欽胸膛像是被一顆巨石壓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