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裝傻,“這些是吃的啊。這么多啊,阿娘在準備年貨了嗎”
程箴一眼橫瞪過去,這小子肉嘟嘟的臉比離開時清瘦了些,身體也長高了一截,那雙烏黑清亮的雙眼看著他,神情無辜。
要是一兩人前來,程箴并不覺著意外,畢竟他平時對佃戶就好。百姓窮苦,并非都忠厚善良,也有欺軟怕硬的無賴小人。
像是村里的孫二壯,平時好逸惡勞游手好閑,今天偷東家一只雞,明天偷西家一捆柴。孫家兄弟三人,都與他差不多,生得壯實好斗,在村里人憎狗嫌。
孫二壯加上他的兄弟兩家,一共賃了程箴八畝地耕種。交租子時,總要耍小心機,不是缺斤少兩就是哭窮,如今已經拖欠了近兩年的佃租。
程箴要讀書科舉,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顧忌就多了些。加之費工夫計較那點子東西,實在是不劃算。
令他無比驚訝的是,先前孫二壯與他兩個兄弟都來了,雖說一家只拿了十個雞蛋,還是令他大開眼界。
一來他們三兄弟各自生了三四個孩子,平時過日子沒算計,窮得叮當響,能拿出十個雞蛋,已經實屬不易。
二來他們這次老實得讓人咋舌,甚至還主動提起了欠租,央求他寬限一二。
程箴干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孫二壯兄弟都來了,還破天荒拿了雞蛋上門,他們以前到來,可是連草都要薅一把帶走的德性。你阿娘在府城,只有你在家中。這件事,一定與你有關系。”
程子安暗自腹誹程箴聰明,裝作恍然大悟,兩成真話混著七成假話道“哦,阿爹說是孫二壯他們啊,我記起來了。阿爹啊,這件事呢,說起來就話長了,呃,秦嬸云朵做好了晚飯,我就長話短說吧。”
程箴深吸一口氣,忍住了沒揍程子安。
他廢話說了一堆,一句都沒說到點子上。
崔素娘見他們父子在說話,探頭進來看了一眼,遲疑著站了片刻,便轉身離開了。
程箴到底牽掛著崔素娘,這次他受了傷,兩人感情深厚,最最難受的便是她了。
回來之后,崔素娘沒多問,言語,舉手投足之間皆小心拘束,生怕傷害到了他。
“長話豈能短說,等用過晚飯,我們再仔細說清楚。”程箴道。
程子安想哀嚎,程箴太難糊弄了。
一家三口時隔幾月,聚在堂屋里用了熱氣騰騰的晚飯。
程子安如以前那樣埋首苦吃,程箴替崔素娘盛湯,崔素娘叮囑程子安要多吃些蘿卜,別盡顧著吃肉。
看似與以前并無二致,短短時日,變化如桑海,除了個人際遇,心境都大不相同。
飯后程子安以為程箴要先找他說話,誰知,他還是與從前那樣,先去陪伴崔素娘。
外面冷,不宜散步,兩人便回了自己的屋吃茶說私房話。
程子安欠了一堆功課,寫好的功課,被狗吃掉的借口用過了一次,再用周先生就要請他家的狗去府學。
程家并沒養狗。
程子安在燈下努力寫大字,這是除了誦讀之外,蒙童班每天必須寫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