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程子安帶著莫柱子老張隨行,施侍郎同施二一道,兩人各自帶了兩個小廝,朝著益州方向而去。
做官船可以直到益州,不過逆風多,官船需要十日左右才能到。程子安選了現在順風的河段坐官船,再下船騎馬,或者賃馬車前行。
路上幾乎不停歇,只花了不到六日,便到了益州境內。
施二哪吃過這般的苦,起初他還撐著,到了后來干脆就不撐了,賴在驛站里哼哼唧唧,人都快脫了一層皮。
施侍郎雖也累,他肩負的差使不同,咬牙隨著程子安趕路。
自從施二同程子安說過一番話之后,雙方的關系變得很微妙。
程子安倒坦然,施侍郎施二同他,在路上只點頭招呼,他也不去打擾他們。
趕路辛苦,他同樣累,也看得出施侍郎在強撐。
如果嫌累,就別做這份差使。
再累,也比不過奉養他們的百姓。
雖已入秋,秋老虎肆掠,田間地頭的百姓,腰完成蝦米,埋在田地里拔稗子,雜草。
后背的破粗布衣衫,上面因為汗水,結了一層厚厚的鹽巴。
聽到官道上的動靜抬頭,已經直不起來的腰佝僂著,程子安離得遠,一樣將他們骨骼響動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他對這個聲音熟悉無比。
在清水村時,他上學下學路過田間地頭,地里的村民們直起腰,噼里啪啦像是在炒豆子。
他們大都活不長,甚至有人動著動著,毫無征兆倒下去,就再也無法醒來。
過度勞累,疾病,饑餓,數不清楚的攤派,剝削,他們無法長壽。
程子安以前聽過民間流傳的俚語。
“賊來如梳,兵來如篦,官來如剃”。
官員刮骨剔肉,歷朝歷代向來如是。
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坐著官船,上好的馬車,騎著高頭大馬趕路還要嫌棄累,程子安認為,不被老天打雷劈死,就是老天無眼。
天黑時趕到驛站,歇息一晚繼續趕路,最遲明朝中午便能趕到漕運船陷入的河段。
驛卒將他們迎了進去,送了熱水進屋。
程子安囫圇洗漱了下,倒在床上,抬起手腕活動著筋骨。
莫柱子同老張忙著收拾行囊,程子安道“你們下去歇一歇吧。”
莫柱子咧嘴笑道“少爺,小的不累。嘿嘿,騎馬同騎牛差不多,我起初還擔心,以為自己會掉下來呢。”
以前在清水村,莫柱子他們這群稚童,經常跑去騎程子安家中的牛,騾子驢子。
沒曾想,到了這時居然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