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的人一個個減少,夏日的太陽升上天空,照得到處白晃晃。
寧縣令來到值房,上前見禮,程子安站在幾案后,手上拿著一冊文書在翻看,頭也不抬道“寧縣令別客氣,先坐。案幾上有薄荷茶,自己倒著喝。”
寧縣令道謝后,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程子安飛快翻看了一陣,放下文書,干脆利落問道“今年三臺縣的糧食收成,約莫有多少”
寧縣令愣了下,凝神思索了下,答道“一畝地,約莫能收成一百斤左右的小麥。”
程子安唉了聲,“一百斤能作甚,估計這些小麥還大多是癟的,長得不飽滿,要磨成面粉,得粉便更低了。”
寧縣令怔了下,道“程知府說得是,這個畝產,按照朝廷收稅糧的要求,再要去掉三成,只有七成能通過核驗。”
程子安唔了聲,問道“三臺縣今年需要多少糧食的賑濟,貼補”
寧縣令呆在那里,程子安再問了一遍,他才回過神,抬手用力抹了把臉,問道“程知府可是要向朝廷寫折子,請求賑濟”
程子安笑了聲,道“朝廷可不會管,云州府對朝廷來說,等于是雞肋。你瞧,連這里的官員,都沒人稀得搶。”
云州府這些年來,的確變動極小,有關系的都不愿意來。
寧知縣臉上的希冀退去,失望地道“是下官心生妄想了。”
程子安道“寧知縣也不要灰心,朝廷不賑濟,但我們可以自救。你去將三臺縣的糧食缺口,當然這個缺口,不能以吃飽了算,只能暫時按照七八成的算。需要的種子,農具,耕牛等等,做個準確的核計。如何核計,在我阿爹那里有樣式,你去領一份,不懂之處,你就問我阿爹。除了核計所缺之物,你還需要做個計劃,如何改善三臺縣的現狀,不許寫套話,空話,廢話,要切實可行,能落到實處的計劃。計劃要求的樣式,同樣去阿爹那里領取。”
寧知縣聽得一愣一愣,難以置信地道“程知府是指,要如富縣這般,賑濟三臺縣”
“是啊,三臺縣,也是云州府的轄地,當與富縣一視同仁。”
程子安說完,隨意問道“你們昨晚的商議,難道沒提到這些”
寧知縣臉僵了下,起身深深作揖下去,道“下官慚愧,昨夜下官也被請去了,先前下官不知何事,后來聽到他們提起來,此事絕不能答應,要前去京城告御狀,畢竟云州府,還是屬于大周的天下,程知府在云州府私設公堂,搶走縣令們的私財,說是救助百姓,誰知用在了何處,說不定,拿去招兵買馬了,要自立為王造反了。”
與謝縣令昨晚來稟報的差不離,這些官油子,做事不行,但玩陰私誣陷,還是挺有一套。
程子安當然不會怕他們,他們敢誣陷,他先拔掉他們的長舌
程子安擺了擺手,道“我行得正,圣上英明,他們誣陷不了。寧縣令,你去找我阿爹,這些天你先留在富縣,跟著蘇錢糧去鄉下,看看這里的百姓種的糧食,栽種的芋頭,學習一下經驗。回到三臺縣,待糧食收成之后,尋你們縣里種植糧食的老手,前來富縣學習。”
寧縣令心里說不出的滋味,只感到激烈的情緒亂竄,深深一揖“是,下官這就去,定不負程知府的拳拳為民之心。”
程子安看著他出去,幾乎是奔走如飛,難得笑了。
污泥遍地的云州府,能有塊稍微干凈之處,讓人總有些安慰。
程子安吃了口茶,對莫柱子道“下一個。”
下一個就是高縣令,亦是最后一人。
高縣令從陰森的公堂里走出來,被烈日一刺激,眼前陣陣模糊,熱浪撲面,使得他更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