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郎一時沒聽明白,自豪道“家父一生奔勞,才掙下這般家業來,在平陰這個小地方,算不得豐厚。”
陳安沒有答話,只背著手沉默。
眾人抵達前廳,各自落座后,陳安才道“聽說你們余家豢養了上百私兵,可有這回事”
余大郎回答道“有。”
陳安皺眉,“整個平陰也才不過兩百兵,你余家就豢養了上百私兵,這是何意”
余大郎聽著不對味,小心翼翼道“用于防竊賊之用。”
陳安用調侃的語氣繼續道“據說你家的佃農家仆也有近百,這么多人還不夠防盜防賊,平陰的治下得有多混亂吶胡縣令”
胡縣令老臉一紅,局促道“陳書佐說笑了。”
陳安摸了摸八字胡,斜睨余大郎道“你外頭那幫私兵,個個兇神惡煞的,連我看著都害怕,這是要打人嗎”
余大郎這才后知后覺聽出味來,暗叫不好,跪下道“不敢不敢,因著底下的老百姓手持棍棒鬧事,草民家中女眷懼怕,這才命他們看護。”
陳安點頭,“這么說來,外頭那些官兵護不住你余家了”
余大郎愣住。
胡縣令尷尬道“陳書佐說笑了,平陰雖然聚集了大量百姓鬧事,但到目前為止并未有人員傷亡,還請明察。”
陳安冷著臉問“你余家到底是什么來頭,竟要上百私兵和數十家奴仆從看護,比衙門還威風,嗯”
這話把余大郎唬住了,連忙磕頭道“陳書佐言重了”
陳安“哼”了一聲,不屑道“一個小小的鄉紳,竟比衙門還威風,到底你余大郎是公家,還是衙門是公家”
余大郎額頭上嚇了層汗,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草民不敢”
陳安把下馬威施足了,這才道“你且起來。”
余大郎戰戰兢兢地起身。
陳安捋了捋袖子,說道“今日我來,是奉楊都郵之命,來同你家商議田地一事。
“你余家因著供養出朝廷官而享有免稅權,據說以前祖上也不過十多畝田產,如今竟坐擁一千四百畝,比王太守的田產還多數倍吶,確實挺會振興家業。”
余大郎垂首不語,心里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陳安看著他道“一個縣令的俸祿一年也沒多少,胡縣令與你父親同為縣令,他怎么就沒你們余家這么有能耐”
余大郎又腿軟跪了下去。
陳安抱手俯視他,“滄州的縣令就這般掙錢,比太守府還能耐,嗯”
余大郎白著臉擦額頭上的汗。
陳安說話的語氣并不重,卻極有威懾力。
他居高臨下睥睨跪坐在地上的人,好似在看一只可憐的小螞蟻,緩緩說道“現在外頭那幫老百姓說你們余家是貪官污吏,要你余大郎把名下的所有田產充公,你意下如何啊”
聽到這話,余大郎連忙道“陳書佐言重了,余家的祖產皆是家父辛勞一生掙下來的,豈能白白送人”
陳安被這話氣笑了,指了指他道“你莫要跟我揣著明白裝糊涂,那一千四百畝田地,據說還是好的良田,照市價八貫一畝來算,就得一萬一千多貫錢。
“咱們又來算算現在縣令的月俸,你老子要掙下這些田產,得拿幾百年的俸祿,若不是貪污受賄得來的私產,他哪來的錢銀掙下這般大的家當來,莫不是比那王太守還厲害”
這臉打得啪啪響。
陳安起身圍著他轉了一圈,“你口口聲聲說你父親辛勞,那我太守府便上奏請巡按御史去滄州好生查一查你父親生前干出來的功績,如何”
余大郎嘴唇嚅動,想辯解什么,終歸說不出話來。
頭頂上響起閻羅王的聲音,“現在外頭的老百姓要求你們余家把田產充公,我陳安就代你余家允了,你余大郎可有異議”
余大郎激動道“請陳書佐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