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直是同桌,林深經常在課間的時候撐著頭邊轉筆邊盯著窗戶魂游天外,問他在做什么,他就說他在發呆。
筆都拿在手里了,明明可以做兩道題,偏要選擇發呆。
這么做的當然不是只有林深一個人,但彼時的陸成軒實在很難理解拖延癥和懶癌晚期就是這么毫無道理的一件事情。當他想要問個清楚,從林深那里得到的回答是“管好你自己”“帥哥的事情你少操心”。
現在陸成軒似乎有些理解那種感受了。
時光當然理應支配在有意義的事情上,但或許,只有那些消磨掉的光陰才真正是屬于自己的。
他總在被訓練出的慣性思維推著走,很少刻意花費時間去回憶過去的事情。可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往事一幕幕依舊顯得格外清晰,沒有隨著時光流逝而淡去。
如今的林深的確已經不再是他熟悉的模樣了。
在短短兩年內經歷那么多事情,被命運裹挾著從一個剛高中畢業的少年變成需要獨當一面支撐整個家庭的頂梁柱,會有變化是情理之中。
可陸成軒總感覺如果當年沒有出國,他和林深之間的關系不會變得如此糟糕。
即便他無法改變什么,至少可以一起面對,而不是讓林深一個人孤軍奮戰,剛走出校園就要單槍匹馬地在成年人的世界中廝殺出一條血路。
撐起一個企業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他從出生那刻開始就已經走上既定的道路開始做各種鋪墊和準備,可林深是被生生推過去,只花了幾百天時間就站在了這樣的位置。
被捧在高處,仰望著、指望著。
連他都不必如此著急,還能在祖輩的蔭庇下成長一陣子,若干年后再走上這條路。
可林深已經沒有這樣的樹蔭可以乘涼了。
所以,陸成軒一方面清楚林家出事是突發事件,與自己無關。
另一方面,又始終覺得虧欠。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挽回這一切,以前的林深至少表里如一,不開心了就擺臉色發脾氣,輕易就能看出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過現在這個境況也沒有太糟糕,至少林深還愿意給他機會好好談一談。
無論如何總比閉門不見好得多。
林深久久未歸,陸成軒就默默坐著等待,也沒有因為被冷落而產生任何不好的情緒。
之前在宴會廳是如此,此刻依舊如此
。
這一等就是很長時間,期間林深一直沒有回復消息,而陸成軒一點都不著急,他甚至沒有翻過手腕看表,全程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乍一看仿佛已能和周圍的場景融為一體。
走廊多次有腳步聲傳來,但都沒在這間客房停下。
將近兩個小時過去,房門終于有了動靜。
林深推門進來,似乎也沒怎么仔細看屋里的人,嗓子里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回過身把門關上之后就步履輕快地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來的那一瞬間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在他走近的時候,陸成軒聞到了淡淡的酒氣。
他將準備好的開場白重新捋了一遍,尚未來得及開口,身邊坐著的林深身子突然毫無征兆地一倒,側躺下來枕在他的大腿上,輕輕把眼睛閉上了。
陸成軒所有的動作和呼吸瞬間停滯下來。
數秒后,他緩慢地低下頭,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嘴唇微動兩下,還沒來得及重新整理語言林深就率先開口,語調慵懶緩慢。
“青霄,別動。讓我靠會兒,頭暈”
陸成軒喉結滾動了一下,把準備好的話咽了回去。
徐青霄,徐家的小兒子。
他只隱約記得徐家是做紡織生意的,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徐青霄年紀不大,剛上大學。
叫出來的名字都不一樣,很明顯是認錯人了。陸成軒在宴會廳見到過徐青霄本人,對方和他長相沒什么相似之處,除了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