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大眼睛盯著時淵,發覺他很認真在問的時候有些不知所措,眼神閃爍著飄忽了幾下,輕聲說。
“太平間。”
這三個字聲音很小,時淵卻如遭重擊,感覺一道悶雷從頭頂狠狠劈了下來,把五臟六腑都震得四分五裂。
短時間內甚至來不及醞釀出悲慟的情緒。
他滿眼寫著難以置信,連呼吸都止不住顫抖,仿佛不愿意面對現實一般后退兩步,無意識地搖頭“你在說什么”
林望野想找姑姑的時候都會先聯系琪琪。
兩人經常溝通和見面,琪琪今年也就二十多歲,林望野對她來說一直都是個很喜歡的弟弟。
聽到時淵這么問,她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那滴淚水就像滴在熱油里,頃刻間擊碎時淵在強烈應激之下的自我欺騙,將他懸崖邊搖搖欲墜的情緒徹底點炸了。
禮儀和教養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他壓根顧不上此時是在深夜的住院樓,紅著眼睛沖上前,擲地有聲地質問“林望野在哪”
琪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時淵。
她在這困獸沖破枷鎖的氣勢之下后退了兩步,低頭掩面哭了起來。
此刻的時淵就像一點就著的炸彈,在沒有得到回應的瞬間瀕臨失控。當他再次上前一步想要逼問個清楚的時候,全程沉默不語的陸成軒從椅子上站起來,給琪琪使了個眼色。
琪琪轉身走入病房,輕輕關上門。
陸家的首富地位不是擺著好看,如果還有為數不多幾個人可以做到不對陸成軒手中的權勢生出敬畏或者諂媚之心,時淵一定算一個。
或許面對小姑娘的時候還能下意識收斂。
但面對陸成軒,時淵沒再隱藏任何情緒,盯著陸成軒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小林人呢”
兩個男人在寂靜的走廊對峙,生命中明明沒有太多交集,卻竟然在彼此眸底解讀出了高度相似的情緒。
有吞聲忍淚的切膚之痛。
還有難以挽回的懊悔。
陸成軒一整天都是相同的表情,換了任何一個人都很難看出來他有什么心態上的波動。
可時淵偏偏察覺到了。
陸成軒和他四目相對,片刻后沉聲說“不要看了。”
話音落后不出意外迎接了時淵這輩子首次在暴怒之下發起無差別攻擊,他揪住陸成軒的領子狠狠把他推在墻上,咬牙切齒道“你憑什么說風就是雨帶我去見他”
陸成軒沒有生氣,甚至沒有任何抵抗的動作。
他只是垂下眼沉默許久,再次開口。
“別看了,沒必要。在回憶里記住他的模樣就好。”
陸成軒盡可能把話修飾到了最委婉的程度。
可時淵怎么可能聽不出來
這番話的言外之意讓他的靈魂再次遭受重擊,淚水控制不住地從充血發紅的眼眶中滑落。
“我又不是不知道太平間在哪。”
他咬緊牙關,驟然松開陸成軒的衣領,快速轉身。
陸成軒頃刻間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臂進行制止,時淵爆發所有力氣激烈反抗。兩個男人對著比蠻力,幾乎要在走廊上打起來。
時淵畢竟是畫設計圖的,和陸成軒拼力氣只能略遜一籌。
兩人都氣喘吁吁,時淵靠在墻邊緩慢滑坐在地上,徹底崩潰般把頭低了下去,沒有發出多么明顯的哭聲,只有從喉嚨中溢出的絕望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