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小時后,他們進了城。
在進行簡單的修整過后,雁許帶著人在縣里的車站,買了前往西昌的火車票。
時隔多日,再次坐上這趟綠色的慢火車時,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這支三百人左右的旅行團,將附近的幾節車廂塞了個滿滿當當。
他們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的人甚至一生中從未走出過茫茫大山,可在這一刻,他們放下了肩頭名為生活的重擔。
與年邁的父母,兒女,許久未曾未謀面的親朋好友一道,抱著輕松愉快的心情,小聲交談著,成群的坐上了這趟充滿人間煙火氣的扶貧專列。
小月亮高高興興的坐在他身旁,扒著藍色的坐墊,不住的往窗外看,時不時發出兩聲疑問,“大哥哥,那個黑黑的東西,是鐵軌嗎原來書上說得沒錯,真的有長到人小腿高的金色麥田耶”
雁許坐在旁邊看書,偶爾漫不經心地應和兩句,“嗯。”
小月亮也不覺得他敷衍,伸手托著臉,將自己變成了一朵花,還不忘戳戳他的衣角,“大哥哥我到現在還覺得這一切好不真實哦,就好像在做夢一樣。”
雁許便伸出手來,掐了掐她的臉,笑問道,“疼嗎”
小月亮便捂著臉,委委屈屈的說疼。
雁許伸手彈了她一個腦瓜崩,“疼就對了,是好事,還有,能不能不要摸你懷里那個羊駝了,我看它頭頂上都快被你摸禿了。”
小月亮捧著玩偶開開心心地往臉上蹭了蹭,“我覺得不會呀這是大哥哥送給我的,我超級喜歡甜甜不會生氣的”
雁許頭頂冒出了兩個黑人問號“甜甜又是什么鬼東西”
小月亮珍惜的順了順羊駝頭頂上別著的小花發夾,嗓音清脆,“甜甜就是它的名字呀”
雁許盯了她一會,發現她臉上的開心不似做假,便環手嫌棄道,“行吧,你開心就好。”
他昨天睡的很晚,今天醒得很早,在前往縣城的大巴上晃蕩了一路。
現在人坐在搖搖晃晃,勻速進行的慢火車上,看了一會書,便破天荒地冒出來些許困意。
他將書頁半扣在臉上,人往后靠了靠,懶懶得打了個哈欠,“我睡一會,到了地方你再喊我。”
“嗯嗯”,小姑娘點點頭,幫他放下了車窗旁天藍色的幕簾,擋住外面透進來的大半細碎日光,這才放心的低下頭去,專心致志的給自己的新玩伴,編漂亮的小辮。
雁許這一睡,就是大半個小時過去。
依舊是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醒來的。
人們似乎并不感到疲倦,他們孜孜不倦的討論著接下來的旅程,臉上寫滿了名為期盼的快樂情緒。
雁許撐著臉往后看,發現三哥晏許正低著頭耐心的給與他同住的老阿姆剝柚子,剝去白色外皮的紅心柚在面前的小白碟里壘成整整齊齊的正方形。
水常超拿著幼稚的童話書
,表情夸張的在給圍在他身邊的小朋友講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從勇敢屠龍的公主,說到喝下女巫給的魔藥,華麗轉身當國王陛下的小美人魚,而慣來沉穩的大哥沈遇,正在和熱血沸騰的彝族漢子們掰手腕,眼見著即將達成通殺成就。
至于郁瀾則拿著隨身攜帶的平板,給好學的婦女們現場上網課,紅色的激光筆標記著網店的實時銷售曲線,時不時畫上兩個重點。
大家似乎都在這趟旅行中收獲了快樂,而他亦是如此。
雁許低頭望向面前的小鐵盤,里面的零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堆成了小山,有在眼巴巴的期盼眼神里,被奉上的一小捧色彩繽紛的糖果,有賣相極好,圓滾滾,帶著兩片小綠葉的橙紅色小沙糖桔,有放在瓶子里一小捆一小捆系上紅繩的牛肉干,也有被刻上笑臉的半塊橡皮等等
還有在連環卡紙上,用七彩的紐扣拼接出一道道笑臉,寫滿名字的花名冊。
這些都是方才,高矮不一的各色小豆丁們趁著他睡覺的時候,悄悄送來的,有一部分送來的時候雁許正在睡覺,所以和禮物一塊送來的,往往還伴隨著一張張大小不一的小紙條。
那些或稚嫩或端正,或五顏六色歪歪扭扭的字跡里,滿含著小朋友們最為真摯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