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的火光,只能照亮周圍一團微亮,兩只手一攏就快沒有了。鐘言將火折子往深處伸了伸,床里頭竟然用磚石砌出了一個長方形的密棺,床有多大,這棺就有多大。
他再將胳膊往里面伸一伸,石棺的四面都是灰。可是又不像普通的灰燼,反而像塵埃和舊皮,好似這里面久久不斷地熏著炭盆。
忽然,火折子滅了。
面前猛然間一片黑暗,連那龍鳳燭的火苗都飄動了幾下,鐘言屏住呼吸,仔細聽著周圍有沒有其他的動靜。
輕微的呼吸聲從他身下傳來。
窗欞外點著紅燈籠,大紅囍字貼床頭,鐘言卻沒察覺出一絲一毫的喜慶,如同身墜墳墓。他將火折子蓋上,再用力拽起蓋子一吹,微光的火苗復燃,慢慢地往下照去。
剛才還黑洞洞的石棺里躺著一個渾身上下白得發膩的人,沒有頭發也沒有眉毛,全身凈了毛一樣干凈。
是活人還是死人還是要起尸鐘言按兵不動。
誰料那人竟然朝他張嘴就咬,沒有舌頭,上顎和原本應當長了舌頭的地方全部長滿了牙,咽喉深處藏著一條喉嚨眼粗的白色蠕蟲,不斷扭動著。
是炙人蠱鐘言伸手一抓,蠱人的皮膚滑膩得宛如抹了油,根本抓不住,滋溜一下脫了手就往石棺里頭鉆。鐘言抄起床頭滾熱的藥爐,直接往下一倒,濃黑的藥湯全部淋在蠱人那張白皮上,石棺里一聲尖叫。
竟然,是個小孩子的聲音。
而這時,院落門口也傳來腳步,喜娘帶著好幾個丫鬟朝這邊來了,鐘言擰起眉頭,怎么來得這么不是時候呢
窗欞邊,元墨守著大少爺,院里一下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那位喜娘。喜娘身高體壯,可能是喝了不少酒,原本暗黃的臉色透出不少紅暈來。
“你們來干什么啊”元墨擦了一把淚。
“呦,大喜的日子,你這小孩子哭什么”喜娘說著瞥向秦翎,心里一個不好,看他這臉色今晚都熬不過去。
“你們走,你們都走”元墨開始轟人,卻被兩個大丫鬟給拉住了,“你們干什么啊,少爺他睡了。”
“睡了也得回房睡,哪有在外屋睡的”喜娘抬腿進了門,也招呼身后的丫鬟跟著。元墨忽然想起大少奶奶不讓開門,雖然自己對她沒什么好印象,但已經不知不覺將她當成了院里人。
這個院很少有人來,平日就自己和少爺,還有小翠服侍,然后就是進進出出的郎中。少奶奶雖然人不好,可畢竟是少爺明媒正娶的正妻。
“不行大奶奶說不讓人進屋”他大喊起來,還試圖沖過去,可是小小的身子被喜娘一攔就攔下了,“你們怎么這樣”
“我們是唱喜來的,不唱喜,你家大少爺怎么和少奶奶洞房花燭”喜娘打了個酒嗝,剛要推睡房的門結果被元墨一腦袋頂了個跟頭。元墨張開雙臂,誓死擋在門前“不讓開就是不讓開,這是大少爺的屋”
“什么人這么吵。”沒想到房門開了,里頭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鐘言。元墨一瞧,頓時站到了少奶奶身后,自己說話不頂用,這個人說話可能有分量。
“唉,小孩兒不懂事,是元墨在吵鬧。快快,快把大公子推進去。”喜娘趕緊命人將輪子椅往里推,不料鐘言抬手一擋。
“讓元墨來就行,外人別動他。”鐘言冷冷地說,嫌喜娘拐過人的那雙手臟,秦翎是個干凈讀書人。
“是,是。”喜娘只好答應,跟著元墨才進了屋,結果一愣。
原本好好的大床,現在胡亂鋪成的床褥不平整,藥湯還撒一地。喜娘見多識廣,眼珠子一轉,這位大奶奶雖然格外俊俏,可俏里帶著幾分男相,怕是脾氣烈。剛剛她一定是氣惱嫁了短命鬼,在屋里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