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我還不用你護著。”鐘言扔給他一個小紙包,“這是化尸用的,你把自己的尸首翻出來,悄悄地化了,換上衣服跟我回去。”
元墨又磕了個頭才起來,搬了好一陣才翻出自己的尸首。他給尸首脫衣服,很想哭,心里難受得很,從沒想過這輩子要親手解決自己的尸身。等到他換好衣服,那包粉末卻怎么都撒不下去。
“怎么還不動手”鐘言在旁邊問。
元墨看著地上的自己,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這包粉末只要撒下去,世間就再也沒有自己,只剩下一個紙殼人。
“用不用我幫你”鐘言又問。
元墨搖了搖頭“少奶奶,小的只想問您一件事。”
“你說。”鐘言點了點頭。
“這世間,人心是否比鬼險惡”元墨問,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和自己玩了好幾年的春桃姐姐會不眨眼睛地殺人。
“你知道人心有多大嗎不足七兩,不足五寸,可我從來沒吃透。若你覺得鬼怪可怖,改日我領你看看人心。”鐘言模棱兩可地告訴他,又問,“眼下我也有要問你的事,你忠心,我也就只信你。秦翎到底是怎么病的當初是怎么醫治的怎么會治成這樣”
“是,小的必定一五一十地說,當初少爺病的時候我還小,可已經記事。”元墨知無不言,“病之前,少爺是好人一個,會讀書,能騎馬,還專門請了老師傅來教劍法。可是一年忽然風寒就倒下了。起初也只當是尋常風寒那樣治著,郎中說到了春天肯定能好,結果就越來越糟,先是發熱,后是咳嗽。”
“他是幾歲病的”鐘言問。
“十一二歲吧。等少爺咳嗽上了就開始換郎中,郎中說他不宜喧鬧,需要挪到安靜僻靜的地方來養,所以我們就挪到現在的院子里。”提起這些,元墨很是揪心,“再后來,少爺就開始睡不安穩。”
“原來是這樣。”鐘言點點頭,他搬到現在的院子里,能睡好才怪。恐
怕那時就是炙人蠱進宅的時候,只不過他們是撿了個現成。有人先他們一步,在秦翎的住處動手腳。
元墨見鐘言不說話,他也就不說了,毫不猶豫地將粉末撒向尸首。自己死得突然,尸首沒有損壞,像睡著一般,可是轉瞬間就被粉末腐蝕,從皮到肉,從血到骨。
鐘言眼睜睜地看著尸首變成血水“怎么又下得去手了”
“從此世間只有一個元墨,那就是我,既然人鬼難分,我替少爺擋著就是我死了也好,少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還能陪他下去,打點周全,報他起名教字之恩。”
元墨撣了撣衣服,紙白的臉沒有半分血色。可盡管他小,說出來的話老氣橫秋。
鐘言禁不住一笑,這硬邦邦的語氣,必定是和他家那位藥罐子少爺學的。“走吧,陪我去看看秦宅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