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將眼睛一睜,抱住她的那雙手宛如雞爪,通體發青,這回她用了最后的力氣將手里攥著的一把薏米拋了出去,全數灑在面前的少奶奶和元墨身上。
與此同時,真正的鐘言和元墨也進了院落,兩人剛回秦宅就跑了起來,一口氣都沒耽誤。等到他們回來,只看到門前兩股青煙飄散,小翠已經倒在了地上。
“快,你快扶她回去”鐘言指揮元墨,“等她歇過來就趕緊重塑身子,千萬別耽誤了”
“是”元墨只后悔,早知道就讓小翠跟著出去,自己留下來。但自己留下來不一定比她更好,說不定紙身子都被撕得碎碎的。泥身子不沉,他抱著小翠進了耳房,鐘言這才推開門,只見那人還在寫字,對外頭發生的事情好似毫不知情。
“我回來了。”鐘言馬上換了一副面孔。
“怎么去這么久”秦翎放下了筆,看她朝著自己快步走來,喘息微快,顯然是跑了一路。
“薏米粉沒有現成的,店家要選米,新給我磨出來的。”鐘言走近看了看他的字,“你在練字”
“寫幾幅字帖,這幾日你若是無聊,還可練字來用。”秦翎扶著桌沿,給她讓開了地方,“你來坐。”
“這會兒就要寫你到底是有多嫌棄我寫的字”鐘言嘀咕著坐下,隔著光,他們心照不宣地偏開注視對方的目光。桌上放著宣紙和筆墨,墨水味鉆進了鐘言的鼻息里,他深深地聞了聞,用那只不善于寫字的右手,拿起了秦翎用慣了的筆。
筆桿是青玉,筆頭是上好的野兔毛。色澤黑紫又富有光澤,筆形挺拔而尖銳,寫出來的字也鋒利。一旦吸飽了墨汁又是那樣飽滿柔軟,
只不過鐘言不會用,外加心思不在這上頭,一下筆,紙上就多了一個黑色的大墨點。
“寫不好。”若是別的鐘言還有點耐心,筆墨書畫他最不耐煩,“明日再練。”
“慢慢寫就好了,我教你。”秦翎伸了伸手,又收了回去。
鐘言回頭看著他,怎么要教又不教了
只見秦翎在背后走了幾圈,從左邊走到右邊,又從右邊走回了左邊,最后才停在鐘言的右后方。“我要握你的手了,你不要怕。”
鐘言“多謝,剛好我膽子小。”
晚上睡覺已經拉了手,這會兒又要觸碰,秦翎怕她有所恐懼,故而才先這樣說。可是等他的手握住了她執筆的右手,才發覺自己的手是顫抖的。
“哦,秦公子平時就這樣練字啊”鐘言故意拖著長音,“我要是你師傅,一定氣死了。”
“不是,平日里我寫字并不手抖,你不要笑我。”秦翎擦了擦汗水,站在她身后慢慢轉動手腕,明明是曖昧繾綣的姿勢,他偏偏說出古板的話來,“寫字要用腕子的力氣,筆要直,筆尖要懸起來,不要一下壓下去”
一個規整的“永”字落在紙上,比鐘言的字要好,可是又沒有秦翎的字那么好,融合了兩人筆跡,清雋干凈。
“為什么寫這個字”鐘言不明所以,抬頭時看到秦翎流了汗的喉結。
“我也不知道我小時候練字時就從這字開始,如今從頭教你,自然也是一樣的。你別灰心,你爹娘不曾教你這些,往后我身子好了,一一給你補上。”秦翎察覺到她的目光,明明只是教她寫了個字,卻像成就了一番天下偉業,繼續捏著她的手和筆寫下去。
鐘言卻沒再看紙,而是看著這個人,窗外的金色光線灑在他的面龐上,叫人很難放下。
不一會兒,柳媽媽來了,這時小翠也已經重塑了身子,將她迎進了屋里。鐘言和秦翎一同接待了她,給了她一些藥材還有一張方子,然后就將房門關緊,一整日都沒有出來。
元墨和小翠守在門口,時不時能聽到里面說話,不出來也好,外頭險惡,屋里才是最安全的。他們巴不得少爺一輩子不出來,只要僧骨還在,少爺就能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