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側翻的瞬間,所有人都進入了失重的狀態。
桌上的一次性塑料杯朝車頂飛起,地上放置的物品也沖向半空。大家都系著安全帶,倒像是被勒住腰部的傀儡,四肢不受控制地懸浮起來。沖破圍欄時的撞擊力讓每個人的后腦都著著實實地磕了一下座椅,緊接著是一個下坡,車開始瘋狂地翻滾。
車里,變成了滾筒洗衣機那樣混亂。
蔣天賜第一時間護住了弟弟,風刃一道接一道地吹起,切碎了砸向大家的雜物。一個念頭忽然閃過,飛練可以變回本體形態,那樣整輛車都會被他的肢體充滿,作為緩沖,大家就不會受傷了。可是剛剛這樣想完,他就看到飛練只顧得抱住鐘言一個人,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去你大爺的陰生子,關鍵時刻他是真不救人
接連不斷的翻滾并沒有影響他的風,封閉的車廂當中微風吹起,卻沒有方才的攻擊性,柔和有力。風能殺人,亦能救人,這會兒又變成了緩沖帶,避免了身體和硬物的致命沖撞。隨后一聲巨大的落水聲響起,翻滾停止了,但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為整輛車正在快速下沉。
鐘言還在飛練的懷中,原先只把他當成小孩兒,畢竟他是自己帶出煞的。自己見過了他嗷嗷待哺的嬰兒模樣,見過他小團子一樣的幼年時期,也見過了他的青春期。在鐘言的心里,他一直都是一個類似“弟弟”或者“小朋友”的身份,可就是這個出世才幾天的鬼將自己密不透風護住。
接連的翻滾并沒有傷到他分毫,飛練的右手攬在自己腰間,有力的手臂牢牢把握著他的身體重心,控制著他擺動的方向。鐘言反而成為了被動的那個,成了他懷抱中的布娃娃,一刻都掙脫不開。
雜物朝著他們的面部而來,觸手也從飛練的身體延伸出去,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威脅到自己的安全。鐘言像被一團火熱的鐵壓在了車座位上,牢固,堅硬,繃著一股勁兒,讓鐘言相信哪怕車被擠癟了飛練都不會讓步,仍舊能讓自己活下來。
抬頭的咫尺間,他看到的是飛練清晰的下半臉,他緊咬下唇,上牙的兩顆虎牙壓在下嘴唇上,將唇硌出了兩個小坑一般的凹陷。少年面孔一旦嚴肅就有著非一般的拼搏,頸部凸起的那一條肌肉表明飛練的身體還處于緊繃當中,危險仍舊沒有解除。
而他的左手牢牢地壓在車窗上,左小臂緊貼鐘言的右太陽穴,修長的五指張開壓在玻璃上。青筋從手背蔓延至大臂,血色的紅眼怒視四周,眼白也微微發紅了。
“師祖別怕。”飛練忽然說,仍舊沒有轉過來,只給鐘言一個側臉,“我不會摔著你。”
鐘言恍惚了,他怎么總是擔心摔著自己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根本死不了嗎
周圍的情況絕對不容樂觀,沒有開車窗,按理說車子是絕對不會沉這樣快的,可是水面一開始還橫在車玻璃的正中間,兩秒后就淹過了車頂。鐘言直到這時才能自由活動,剛剛被抱得太緊,他實在沒工夫顧及其他,這會兒再看四周,窗
外已經是陰冷的水下。
其余的人也慢慢恢復了狀態,只是被轉得七葷八素。
“大家沒事吧”
dquo”
鐘言說,“有人算計咱們,那肯定不會只在司機的身上動手腳,肯定還有別的”
“一定是。”王大濤揉了揉手腕,這時候表現出了老員工的淡定,“我不記得這條河有這么深。”
是啊,這條河是市內河道,就算車子迅速入水,按照這個下沉速度也應該沉底了。可是現在不僅沒有沉底的跡象,反而沉得更快了。周圍的水境從還能看出水面光亮的淺藍變成了深藍,現下已經變成了黑。
宛如墜入深海。
“咱們得先想辦法出去。”蔣天賜看了一眼手表,“按照這個速度下沉,很快咱們就會沉到百米之下,到時候就算脫離車廂也會憋死。大家都會游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