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們去秦翎的床邊守著,我去找他們”
鐘言用衣袖擦盡四棱天蓬尺上的血,尺也代表“律”,代表“法”,外加上頭的銘文圖案便成了一把驅邪法器。只可惜,鑄它而成的是鐵而不是金,若是金,方才早把人蛹給打散了。
元墨聽完就進了少爺的房,床上的人還睡著,可見少奶奶今晚的昏睡散下得分量很足。小翠也跑進來了,兩人守在床邊看著,生怕那人蛹臉上的裂紋也在少爺臉上出現。
它是蛹,蛻皮還可活命,下面還有層層疊疊,可少爺是人,蛻掉一層皮豈不是活不成了
奇怪的是,秦翎的傷口只停在了手上,只蔓延到掌根,仿佛有什么力量在他的身上畫了分界線,不能再往前一寸。相反的是那紅色的繩子又一次開始變短了,如同燭火里的燈芯,徐徐地往前燒著。
屋外,鐘言已經走到了竹林小徑上,手里的四棱天蓬尺快要變成一塊廢鐵了。面前的小徑沒有腳印,只有一塊又一塊的蛹皮,有些還很新鮮,依稀能看出是肌膚的顏色,有些已經變干,像污濁的墻皮。但稍微大塊的蛹皮還是能看出身體上的紋路。
比如眼前這塊,鐘言用腳將它踢開,它上頭還有手肘的紋路,顯然剛從人蛹的胳膊上脫落。
它開始蛻皮了,相當于屋里的秦翎也會開始蛻皮,若沒有那條神通廣大的續命繩護著,秦翎必死無疑。可若要護著秦翎,那繩子也要消耗自身的福祉,逐漸變短。它曾經替秦翎抵擋了一次肉紙人,變短不少,再過今夜,恐怕又要再短許多。
不知這是不是偶然,那續命繩是無數娘親給孩兒祈福所編,這回要護住的,偏偏是一個要被娘親算計、殺害的孩兒。
鐘言異常小心,繼續往前走,已經走到了竹林的入口。從第一次看到這林子他就不太喜歡,直覺又一次提醒了他,這里頭可能有古怪。
夏天他總能聽到林子里頭有鳥叫,但竹不生鳥,只因為竹直上直下不能做窩,又無處可落,故而竹林中一般沒有鳥叫聲。可他偶爾一次聽到小翠和元墨說,這林子里頭總有一種鳥,每日咕嘟嘟、咕嘟嘟地叫著,少爺一聽見這種聲音就知道天亮了。
“竹中有鳥莫深入,游蕩池邊化死鱗。”鐘言自言自語,這句傳世的老話說的就是如此,林子里有鳥叫不稀奇,但竹林里有叫聲,八成是人來偽裝,讓人誤入其境,殺之,奪財。現下仔細想想,這鳥叫聲不一定
是鳥。
隨著鐘言步步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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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嘟。”
這絕對不該出現的鳥叫聲再一次出現,就繞在鐘言的前后左右,四面八方,聽不出究竟從哪個方向而來。由于竹林平時就沒有人進來,腳下雜草叢生,逐漸看不清規規矩矩的石板路了。鐘言打開火折子,再往前走一步,潮氣令四周的空氣變成了一鍋漿糊,就算有風吹來也吹不動一片葉子。
“咕嘟嘟,咕嘟嘟。”
鳥兒又叫,鐘言好似踩進沼澤當中,腳下的每一步都是軟的,但其實并不是,他根本沒踩到任何一塊兒泥土,都是蛹皮。
那人形的蛹,蛻下來的“人皮”,已經有半個手掌這樣厚了。層層蛹皮還來不及風干,變卷,變硬,保留著一份潮濕,片片相連。
走著走著,鐘言又看到了血跡。
二神也躲在這里,或者說,二神從秦翎搬到這院開始就躲在這里了,她一直偷偷地窺視著秦翎的一舉一動。鐘言掏出袖口里的一把香灰,灑向地面,地面立刻出現了墊著腳走路的腳印,與那血跡的方向相反。
看來這是二神使的詐,想用血跡將自己引到別處去,而她的腳印所走方向才是對的。鐘言順著腳印義無反顧,走著走著,又看到了一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