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風雪更大了,變成鐘言從未見過的鵝毛大雪盛況,他一腳騰空,踩上了里頭點著白蠟燭的燈罩,用身軀接住了劈頭蓋臉的冰雪,以及藏在雪中的細小冰凌。就在一條手臂朝著它回掄的前一刻,鐘言將雙袖利落地抖開,柔軟的布料立馬被冷風充滿,像兩片充盈的翅膀。
無數細小的微末也隨之抖出,比之雪片更是無孔不入,紛紛揚揚地落在了融肉雪的表面。
滋啦
小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怎么會在這時候聽到這種聲音像是燒紅的鐵塊兒放入了冰水當中,像無數鐵匠在同時淬火。可這聲音不僅沒有消失,還越來越大,在雪景當中儼然升騰起了一團濃重的蒸霧,好似眼前就是后廚,十幾個大籠屜同時上了灶。
滋啦滋啦
越來越明顯了,活靈活現,就像耳旁是淬火用的大鍋子,等到這片蒸霧消散,方才站在小翠面前那個高大的雪人已經變小了,還不到半人高。現在它沒了手和腳,身上也沒有那些披掛的臟器,完完全全就是一堆白雪,頭頂這場茫茫大雪也落入了尾聲,還給天地一片清白。
隨著頭頂又一次有東西飄落,雪人徹底變成了圓咕隆咚的雪球,它試圖鉆進積雪當中,在雪的掩蓋下遁走,然而再一次碰了壁。
這回是真的碰壁了,鐘言手里拿著一個琉璃蘭花杯將它扣住,抬手一鏟就將它困在杯中,在它還活蹦亂跳的時候立馬扣住杯蓋。確定杯蓋蓋緊后,鐘言這口氣才完整地吸進去,雪停了,大功告成,他分毫未傷。
“少奶奶”小翠不顧一切地跑了過來,“成了”
“成了。”鐘言將琉璃蘭花杯遞給她,“好好拿著,別怕。”
“我不怕”小翠膽大心細,兩只手一起拿著,“您怎么知道如何克制這東西為何要用琉璃花杯來裝呢”
鐘言撣了撣身上的冰晶,說“這東西和鬼怪不同,它雖然厲害,但卻只能融些帶有生氣的活物。琉璃杯雖然薄脆,但是它沒有生氣,故而在融肉雪面前是一座翻不過去的大山。我猜測,將融肉雪扔進秦宅的那人想必也是知道這點,所以才能將它隨身攜帶。”
“居然是這樣。”小翠感嘆于少奶奶懂得真多,“那您往它身上潑灑的又是什么呢我看那東西厲害得很一下子這雪人就毫無反擊之力。”
“那東西不厲害,咱們日日見。”鐘言從袖口里掏出一個小布袋“這是粗鹽。”
“粗鹽”小翠伸手一摸,還真是。
“我我娘親曾經告訴我,融肉雪殘忍至極,并且欲壑難平。曾經在南山發生過一件滅城的慘案,一夜之間,城內男女老少無人生還,還驚動了官府。奇怪的是,城內只是活人、活雞活鴨、活牛活馬這些帶生氣的沒了,金銀財寶原封不動留在原處,顯然不可能是山匪。后來請了高人去算,官府的人派去南山的背陰面尋找,才發現冰天雪地里一個會滾動的球正在山腳招搖。那球上什么都有,就是全城的活物,人和雞融成一塊兒,牛和魚混著皮肉,慘不忍睹。但這東西它終歸是天地精華,天然相克之道絕不違背,就好比神農一族曾經留下只言片語,告誡世人天然當中的毒物五步之內必有解藥。它本身是雪,而粗鹽能融雪,這就是專門相克。”
“您這樣說我便懂了,往后絕不忘記。”小翠捧著杯子,又問,“那丟失的那些人還能回來嗎”
“這就要看雞鳴后了,如果時間沒有太久,應該可以回來的。”鐘言的眉心微微舒展,雖說還有陰兵當頭,但可算解決了一樁事。接下來就是如何替秦翎瞞過陰兵了,這才是最主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