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懂,但我如今沒有法子,只能信他一回。”鐘言慢步坐回床邊,幫秦翎蓋了蓋被子,“師兄,你瞧他睡得多好看,不過我們約好了,春暖花開他就醒來。”
陳竹白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詞句來回復師弟,只是忽然一陣后怕,這樣濃烈的愛意,若秦翎真的沒了,師弟該怎么辦啊
就這樣,秦家大公子再次病倒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城,成為了街頭小巷人人口中的新奇故事。大多數人都是看熱鬧的心,也有人斬釘截鐵地預測著秦家掛白的日子。也有一些人則心疼秦家的那筆銀兩,還以為娶妻沖喜這事能成,沒想到,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陳竹白坐在客棧里喝茶,聽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談論,竟然沒聽到過一星半點有關秦家少奶奶有身孕的事,看來秦守業的心思已經將歹毒二字擺在了明面上,若兒子死了,他不會認下這個孫輩。若兒子沒死,他仍是打算去母留子,不愿意叫外人知道。
外頭鬧得沸沸揚揚,鐘言倒是安安靜靜,落得了自在。秦翎這一“病倒”,等著殺他的人暫時都沒了動靜,只盼著他自然咽氣。秦守業每日都派朱禹來探望大少爺,他只是和朱禹說秦翎在夜間偶爾會醒,只是清醒的時辰不多。
三弟和小妹日日都來,怕他這個長嫂孤單,兩個人想方設法給他帶好玩兒的玩意兒,只是鐘言怎么都笑不出來,竟然連假笑都懶得裝。
秦爍也來過,但他沒太大的功夫去關心兄長,畢竟他的婚事也迫在眉睫了。等到大年初一,伴隨著歡天喜地的吹奏聲,一頂正紅氣派的大花轎由六人抬進秦家,二少爺正式成為了有家室的男子。這場婚事和鐘言那場可有著天差地別的區別,單單是喜宴就擺了三天,宴請八方來客,而秦翎這一頭,竟然無人問津了。
再想到自己那日,鐘言只是心疼秦翎。他們的婚事就像一道催命符,像有人盼著他早死。
這真是一個無聊的冬天,鐘言連院都懶得出,白日里就看著四個大丫鬟和元墨翠兒玩鬧,晚上就坐在秦翎的椅子上練字。屜子里滿滿當當都是秦翎為他準備好的字帖和紙筆,鐘言心里想著那人,眼里就只有他的字,便拓著他的字跡來模仿,爭取讓自己的字更像些。
但院里也并不總是平靜,鐘言每日夜里給秦翎喂一次粥水,總能聽到外頭有踩高蹺的動靜。
咯噔,咯噔,咯噔就走在秦家的石板路上。
鬼走路有鬼的聲音,像搓揉薄脆的紙張,而踩高蹺的聲音便是陰兵
來了。它們上不見天,下不挨著地,打著傘,踩高蹺,行走于人間,尋找該走而不走的人。只是秦翎如今氣息微弱,它們便尋不到了,只會被大棺材里的替身尸引走。
真能這么輕易就引走嗎鐘言這是頭一回和陰兵打交道,他想弄明白這點,就如同他一直想搞清楚清慧為何讓秦翎睡過去。
格外漫長的冬季慢慢地過去,煎熬著鐘言。在黑相公的熏香下秦翎睡得很安穩,也沒怎么見痩。鐘言每日幫他擦洗、梳頭,晚上抱著他一起睡,在他耳邊講今日又做了些什么,而秦翎只是靜靜地聽著,從未有過答復,像要一睡不醒。
終于,到了立春的這天。
鐘言將黑相公收了起來,換了一身嶄新漂亮的衣裳,歡天喜地地做了一桌好飯菜。他坐在秦翎的床邊等啊等,可是等到日頭西沉,飯菜涼透,秦翎還是沒有醒。他有些著急了,趕緊命人請許郎中來,陳竹白裝扮的郎中很快趕到,摸了一把脈象,最后只說出四個字“陽毒攻心。”
鐘言一愣,他差點忘了秦翎身子里還有陽毒。等師兄走后他立刻割腕取血,連同烈酒一起喂進秦翎的口中,然后每日都重復著,盼著他連同春日的生機一同到來。
那一夜,鐘言院外的高蹺聲格外清晰。
十五日后,到了雨水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