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鐘言看了看他的面龐,這回認出來了,是秦家的花農。
“回少奶奶,老奴是宅子里的花農童蒼。”老人彎著腰,背后掛著花農身份的象征,一頂巨大的草帽。
“童蒼以前沒見著你來我院里。”鐘言對外人一向警惕,更何況是這種隨意出入的人,“你來干什么”
“來換樹,順便給您修整下院子,死了的清出去,用活的填補上。”童蒼皮膚黝黑,一看就是四季曬三季的人,兩只手的指甲縫里全是黑色,這也是花農的象征,他們日日碰土,久而久之就洗不干凈了,“過冬前您說院里要動土,只不過那時候土已經上凍,萬萬挖不開了。驚蟄后才能動土,這是我們花農的規矩。”
“哦”鐘言多看了他幾眼,“可我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已經交給童花了,你是他什么人”
“回少奶奶,老奴是童花的師傅。他這幾日生病在身,便將這差事給我來做。”童蒼低著頭說。
“這么巧啊。”鐘言揮了揮手,“那就讓他病好了再來吧,俗話說凍土不動,換人不用,雖說秦宅里沒有這么多講究,可我懷著身子,不得不講究了。”
童蒼看上去還想再說,可秦翎跟過來了,他不敢和大少爺沖撞,便拿著鋤具請了安,隨后離開了這院子。秦翎將鐘言拉進屋問“你方才說什么凍土不動這是什么講究”
“就是說啊,冬日里的土壤一旦上凍,花農就不能強迫開土了。因為土壤里頭有冬眠的生靈,不管是蛇還是龜,你用熱水泡土,雖說能強迫將土壤泡開可這是違背自然天法之事。天法便是要人遵從四季更替。換人不用是另外一種講究,說的是每個院落里都有宅神,你開土一次便是得罪了祂,但祂也記住了你,可若是連續換人開土宅神就不干了,必定要鬧出事故,輕則傷,重則死,讓院里的動靜完不成。有些事寧可信有,不可信無,所以大動土前都要開壇祭祀。”
鐘言說完,往養龜的大缸那頭走走。只見老龜還是那副閉眼睡覺的安逸,小龜竟然趴在老龜的龜殼上曬著太陽。紅鯉魚安靜地游著,兩條泥鰍在淤泥里打架,恨不得撞死對方,果然是墜龍。
“你是不是覺著童蒼古怪,所以執意讓他走”秦翎走到身旁,如今看誰都古怪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你的事。”鐘言摸了摸小龜的龜殼。
“為什么是我的事”秦翎打破砂鍋問到底。
鐘言知道瞞不過去了,便問“你還記不記得,你我成親那日我看過咱們的八字。我還問過你,那八字是不是你的”
去年的事恍若隔世,
但秦翎卻記得這個“是,
我當時也看得出,那上頭的八字不是你。”
“那確實不是我的,可你的八字著實讓我一驚。單看那幾個字就能知道是好命,精批下來你的命數無人能比,命中多子多福,學識多廣,仕途平坦,長命百歲,凡事有貴人相助。可是你想想那時候你什么樣。”鐘言實在不想回憶那時候的秦翎,“我懂一些命理之術,當時便想著你的命數被人奪走了。”
秦翎的表情呈現出一種空,比茫然還要茫然。
他以為別人是為了別的緣由才害他,不是圖錢就是圖秦家的地位,要不就是單單憎惡自己。結果竟然是圖更大的,圖完全想不到的。
那些人想要拿走的居然是自己的命數
實際上,秦翎從不覺著成親之前自己是好命,無論從哪面來看,命運早就折斷了。沒有精力經商,家業給了二弟,也荒廢了大好學業,更別說考取功名,謀取仕途。多子多福和長命百歲向來就是不沾邊的,他也沒想過這兩個詞匯能放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