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思山二十公里外,一堵墻隔開了兩個世界,外頭吹吹打打奏哀樂,里頭起灶做飯,像是沒受什么影響。
山村里頭還是習慣用大灶,燃氣通了十幾年可是老年人用不慣,這會兒劉老頭顫巍巍地邁進木頭門檻兒,懷里抱著一捧玉米桿子。
“年前年后雨水多,今年的桿子都給泡軟了。”
廚房里頭做飯的是他家大兒媳婦,挺著一個快八個月的肚子。“爸,您快把東西放下吧。”
劉老頭將玉米桿子扔到院里,扭身問“外頭今天吹了幾天了”
大兒媳盯著鍋里的豬骨頭湯“今天頭七。”
“頭七頭七怕是不怎么吉利啊。”劉老頭回身將院門上鎖,一把大鐵鎖雖然能將門鎖上,但是攔不住外頭的音樂。
“爸,您說什么呢”大兒媳從廚房探出頭來,手里還拿著一把鍋鏟。劉老頭嘬著自己卷的煙,一口一口白煙往外吐“村子里不對勁吶,這半年都死了四五個人了。”
“老人難過冬,好在現在暖和了。”大兒媳說完又鉆進廚房,給大灶里頭添樹杈子。
天已經黑了,可怎么瞧著都不像六月初的樣子。今年崇光市周邊多雨,開春連綿不斷的雨水給院墻澆了一層青苔,現在那綠色的痕跡都沒下去,不仔細瞧像是覆蓋在墻面上的人影,就好像墻里頭能長出人來。
哀樂還沒停,燒火味兒倒是先竄進來了,從墻頭上一直往里飄。劉老頭站在院里往廚房瞧,愣是沒敢進去。
頭七還魂,他總覺著村里不大對勁,今夜恐怕還會有什么大事。特別是最近這幾天,他總覺著家里頭這些人都不是人了。
大兒媳一心煮湯,湯鍋里燉著豬骨頭,打開鍋蓋能瞧見里頭滾白的濃湯。隨后一張臉從湯底翻上來,原來大鐵鍋里燉著半個豬頭。
翹著豬鼻子的豬臉朝上,湯從豬嘴和鼻孔往外冒,仿佛里頭煮爛的那張臉要開口說話。而大兒媳拿大湯勺盛了一勺豬頭湯,像是不知道燙,直接就往嘴里喝。
“好喝,多喝。”她一邊喝,一邊說。
外頭忽然有了打鼓聲,還有電子器樂配音,這年頭村里辦喪事都不像從前只吹吹打打,還要請唱歌班子、跳舞班子來助興。劉老頭猛然打了個哆嗦,好像聽見自己二兒媳的聲了,她就在她屋里唱歌,和外頭一唱一和。
三兒媳的房門一直緊緊關著,除了三兒子她誰都不見。
劉老頭對自己住了好久的自建房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懼和陌生感,不僅是他對家陌生,他對整個村子都很陌生,瞧誰都覺著不像活人。大家還是和平常一樣,見面打打招呼,換換煙抽,可是怎么都覺著不對味兒,老鄰居都變得陌生了。
外加村里死的那些個人,有人還說瞧見他們死了之后又跳回家,就跟以前僵尸片里的僵尸一模一樣。
墻外的音樂聲更大了,好似歡天喜地慶祝著什么,二兒媳還在屋里唱歌,和外頭一唱一和。大兒媳仍舊在喝湯,半鍋
湯都被她喝沒了劉老頭實在站不住,拄著自己今天新做的桃木拐杖,趕緊往自己屋走去。
都說桃木能辟邪,希望頂得住,這村里是要變天啊。
同一時間,崇光市市中心的一家大型超市里頭,鐘言正推著購物車采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