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飛道:“沒必要吧?你還信這個?”
李娟道:“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這是一個對生者心理安慰的問題。大廈有這么多人在生活和工作,白天還好些,晚上呢?那些加班的人,心里會不會有陰影?并非每個人的膽量都是毫無畏懼的啊!”
楊飛知道她說得在理,便道:“那你看著辦吧!”
李娟道:“去白云觀請一些師傅下山來做法事?”
楊飛道:“可以。”
說到白云觀,楊飛忽然很想念那上面的清凈無為,說道:“我想到白云觀去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
李娟道:“公司最近事多,收購了藍天科技,要進行改組和融合……楊飛,你是不是覺得,張文迪的死,你很內疚?”
楊飛道:“不,我只是忽然有些累。最近和張文迪打股戰,精神高度集中,現在忽然松弛下來,有些疲憊。”
李娟挽著他的手,笑道:“那你去山上休息一下吧,公司這邊有我盯著呢。”
楊飛回以一笑。
當天下午,楊飛只帶了耗子一人,出城,上山。
說來也怪,白云觀離城區并不遠,但氣候卻完全不同。
城區的天空,是灰濛濛的,而白云觀這邊的天,卻是清亮的。
山上雖然也有霧氣,但霧氣是清新的,深深一個呼吸,還能聞到草木的香氣。
楊飛和觀主商量,請了一個十幾人的法師團隊,下山前往大廈做法事。
李娟已經知會所有的部門,今天晚上一律不加班,除了保安之外,所有人都必須離開大廈。
山下的事,楊飛就不管了。
這個晚上,他留宿在山上。
晚餐過后,楊飛信步在觀里散步,看天上云卷云舒,看落葉緩緩飄落。
忽然,一陣道音傳入楊飛耳中。
他仔細聆聽,聽那聲音吟誦的是:
“衣食無虧便好休,人生世上一蜉蝣。石崇未享千年富,韓信空成十面謀。花落三春鶯帶恨,菊開九月雁含愁。山林多少幽閑趣,何必榮封萬戶侯?”
楊飛聽了,心頭巨震,仿佛有一石杖,擊中心海。
他四下張望,朝聲音來處找去。
一棵古老的松樹下,石盤之上,坐著一個老道士,身邊放著一根青黎木拐,老道留著長發長須,穿著寬大的緇衣,瘦削的身形,在衣袍里面顯得更加瘦弱。
楊飛微微一訝,上前見禮。
“敢問道長,你適才所念,是所詩詞?”
老道的臉,精瘦無比,仿佛只有皮包著骨頭,皺紋縱橫,雙眼有如綠豆般大小,但炯炯有神。
他撫著胡須,呵呵一笑:“莫愁詩。”
楊飛道:“何人所作?”
“長春道長丘處機。”老道微微一笑,“施主從何而來?”
楊飛道:“從山下而來。”
老道搖了搖頭:“不對。”
楊飛怔了怔,說道:“我叫楊飛,是南方省人氏。我和觀主有些淵源,所以在此借宿。請問道長,你可是這白云觀里的人?”
老道拿起木杖,忽然在楊飛額頭上敲了三下,說道:“你真的忘記自己從何而來了嗎?”
楊飛懵住。
老道拄杖起身,嘴里吟唱道:
“人生在世一蜉蝣,轉眼烏頭換白頭。
百歲光陰能有幾?一場扯淡沒來由。
當年楚漢今何在?昔日蕭曹盡已休。
遇飲酒時須飲酒,青山偏會笑人愁。”
只見他翩翩然,轉過前面的小路,倏忽就不見了,只留下楊飛怔在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