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因為民間私鑄銅錢甚多,或份量不足,或夾錫夾鐵,百姓惡之,不愿使用。”
“那么,絹、糧、牲口、金銀,算不算是錢呢”蕭君澤問。
“也不全是,”拓拔宏嚴肅道,“朝廷稅賦,都是收絹糧金銀的,牲口不收。”
“為何不收”蕭君澤問,“牲口和前幾者,有何不同”
“是因為牲口是活的,易死易瘦,容易篡改瞞報”拓拔宏似乎反應過來,他面色沉靜,若有所思,“因為,變化,因為牲口的價容易變化,它是、他不像絹糧還有金銀,不易變”
一瞬間,許多問題便在他頭腦中清楚起來“所以,世人惡錢,因為銅錢大小不同、良莠不齊,都是因為變化,所謂錢,當是一種不變的東西。”
“正是如此,”蕭君澤淡定道,“我稱錢代表的,是價值,它可以作為其它貨物的恒定對比,天下錢多,行商便繁茂,各大世家能相互交易,互通有無。”
“可從古至今,朝廷以商為賤這錢多了,天下皆為逐利之人,于國何益”
“愚昧”蕭君澤不去看皇帝的臉色,“這中原繁華,靠的就是互通有無,越是庶民,越需要商人,因為庶民沒有辦法自給自足他們需要鹽、需要鐵、需要布、需要油,沒有商人帶來這些,他們便不能獨立生存,需要依靠世家大族庇護而活,因為只有世家大族,撐得起如此多的產業。如此,陛下你說,錢有什么用”
拓拔宏目光變化,他從沒想過這治理世間,居然可以從這種角度來解析,卻又是如此的合理,渾然天成。
他自繼位以來,多親力親為,對朝廷的戶籍、編戶十分清楚,當然也知道自三長制、均田制改革后,各地奴婢數量不減反曾,他以為是稅過于重了,時常對下減稅一年半年,卻不見成效。
但按君澤說法,減稅并不能改變那些庶民的生活,只能減輕一些,等恢復之后,又不見成效。
而若商業繁茂,小民們便能減輕對世家之依附
拓拔宏深吸了一口氣“如此推之,若商業繁茂,還能以奇巧之物,將門閥之家積蓄的錢糧換出,流入市井,如此,便能讓更多貧者有衣有食,這也是君澤你,弄出這奇物的原由”
蕭君澤這才滿意“行,還算機敏,懂得其中關系。”
拓拔宏深受啟發“君澤你果然是罕見的人物,昔日大儒們,于朕眼前,提起治國,無非是勸客農桑、興修水利、輕徭薄賦,而你所見所思,卻是人發人深省,得見前人所不得”
“你再吹捧我,也是要付錢
的。”蕭君澤冷漠地打斷他。
拓拔宏停滯了有兩三秒,才輕輕磨牙道“朕最近修筑洛陽城,又減免稅賦,還剛剛結束南征,賞了有功之臣,更別提為了平城禮佛,動工了洛陽佛窟,朕、沒有錢”
蕭君澤看著他,目光冷漠,帶著控訴。
拓拔宏一臉無奈,面帶可惜,那意思,反正我就是沒錢,你還能打我不成
馮誕見氣氛越發激烈,立刻道“既然都是能做錢,那土地亦能做錢,君澤要筑學堂,廣收門徒,陛下您看哪片地方合適,便劃給君澤,作為補償,你看如何”
拓拔宏頓時微笑起來“阿誕果然聰慧,來人,上洛陽輿圖”
于是也不要蕭君澤點頭同意,讓侍者攤開輿圖,用手在上邊畫了一個圈“這些地方,都已經被劃走了,這些地方,另有用處,這些地方,是將來皇宮擴建之所,嗯這城外十、城外二十里外的山巒,你可以隨意挑選。”
蕭君澤看他“隨意挑選”
“隨意挑選”拓拔宏斬釘截鐵地說。
反正這些地方荒廢多年,無人開墾,都是他的國土,指山給磨,提一筆的事情,當然想怎么給,就怎么給。
蕭君澤也懶得和這厚臉皮的家伙爭,于是仔細看了一眼,便圈了一處地“我那礦山在此地不遠,離大河也近,這里此地十里方圓都給我,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