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澤一直明白,北魏的漢化并不是自愿的。
很簡單的道理,沒有任何一個統治者不想要一個穩定的環境,漢化對北魏是一劑猛藥,是死是活還要看天命不是真到重病難返,誰愿意喝這種猛藥啊。
而如此,平城的叛亂,正是這猛藥的副作用。
這不是元宏想看到的事情,所以,蕭君澤覺得,可以另外開一劑藥。
別的不說,暫時可以止痛啊。
于是,他在元宏期待的目光里,微笑道“交流,能最快讓胡族融入漢族陛下就算鎮壓了此次起事,卻難以壓制人心,到時必然還要親臨平城,安撫舊族,對否”
元宏微微點頭。
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穆泰陸睿這些,都是廢物,看不清前路,但他們支持者卻非常多,尤其是北方六鎮,雖名為鎮,所轄之地,卻遠勝一州之地。
當年,那里是臨近國都、爭取軍功的根基所在。如今,遷都之后,卻成了罪犯流放之地,短時間內,不會有什么事情,但時間長了,必然會出事。
“陛下,要治理一地,最重要的事情,您知道是什么嗎”蕭君澤循循善誘地問。
“請講”元宏在請教他人時,無論對方是誰,總是非常謙和的。
“是收稅”蕭君澤果斷道,“所有國家的治理的基礎,就是在收稅,并且為他們做事”
元宏微微皺起眉頭“朝廷不正是如此么”
“不一樣,”蕭君澤微微搖頭,“朝廷當年,在草原邊地收稅,用他們對付柔然人,也征掠草原,收稅同時,他們也獲得了你征伐草所得的牛羊、草場。”
“所以,他們認同朝廷治理,而當遷都洛陽后,怕是一三十年,都不會再對草原用兵,但稅收卻不會少,”蕭君澤輕聲道,“除非朝廷繼續南下,然而,無論如何,草原人跨越淮河,南征齊朝,于他們來說,都得不償失。”
元宏驚訝道“此話何解”
蕭君澤淡定道“陛下,行商之中,有一詞,名為本錢,所指便是人行事憑借的之物,草原之眾,越過高山大河,行兩千里之外,一路耗費糧食、錢財,便是能搶到財物,送回草原,一路耗費,也不比本錢少,得不償失。您若想以南朝之利,償北方之失,怕遠遠是不夠。”
古代最麻煩的事情就是運輸不便,草原人搶什么,最重要的就是搶糧食,布帛與金銀珠寶雖然也搶,但那玩意,普通人根本沒有,草原要想搶也搶不到。
而糧食,從河北平原搶,運回去很容易,但若是從江南搶,在沒有大運河的情況下,幾乎都在路上損失光了。
“朕可以幽州之糧補之”元宏對此有解釋。
蕭君澤微微搖頭“陛下,糧食不會自己從一個地方跑到另外一人地方,只要有運送,運輸耗費的總量不會變,只是用朝廷的錢補償草原罷了。”
“那又有何不可”元宏笑道,“皆是朕之子民。”
蕭君澤微笑不語。
元宏的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日子久了,朝廷便不會補償了”
他盤算了一下,不得不憋悶地承認,確實如此,天長日久,草原六鎮,怕是在朝廷君臣眼中,怕是會成了一群窮親戚,不可能不克扣。
“那以你之意呢”元宏于是問策。
“人會自己尋找出路,無論是柔然、高車還是零丁、契丹,所求的都只是活路罷了,”蕭君澤幽幽道,“咱們需要的,是如三長之策、均田之策一般,給草原人另尋一條出路”
元宏認真地聽著。
蕭君澤緩緩道“所以,可以招草原部族,各成一軍,但這軍,卻不急著南征,而是用于修河、挖礦、入坊、筑城、修路”
元宏搖頭道“筑城、修路,皆有民夫丁役,何需耗費國庫,用這些部族,耗費國庫”
蕭君澤解釋道“陛下,糧乃國之本,使丁役過多,民便不安,民不安則農不興,農不興則國不穩,胡人南來,吃食、習俗、語言皆要求于漢人,豈不是融于其中”
說到這,他微微提高音量“天長日久,只需一兩代人,天下便皆為一族,何分胡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