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舒的眼中一片濕潤,欲言又止。
“我們發現她時,她由于短時間內服用了過量的咕咕草而行動緩慢、精神萎靡。”我淡淡地說,“我想她是故意的。她在盡力克制自己。”
魔念令她在狂亂狀態做出了違背她本心的事情,那股力量太霸道,若與之正面周旋恐怕勝算極低,還會打草驚蛇。
她只能在勉強清醒的時候多吃咕咕草,令自己哪怕再度被魔念侵占思維,卻也不得不受困于無能為力的軀殼,最大限度減輕可能發生的危害,爭取時間讓麒舒抓到她。
“她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麒麟戰士。”我說。
麒舒苦笑了下,輕輕摩挲著靈珠,仿佛在摩挲麒冰的臉頰或發絲一般溫柔多情。半晌,他低聲道“我也一直這樣認為。”
他說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勉強振作起來,抬頭看著我,鄭重道“此次多謝殿下出手相助。麒冰對魔剛硬,卻極親人,若當真被魔念所控去到人間為禍,必然抱憾終身。”
我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講這種客氣話。
接下來如何重新封印麒冰,就是麒舒與祭司殿的事了,而我歸來時,幾位祭司已經在麒舒這里了,我見狀沒有多說什么,和祭司們打過招呼就要離開,卻被麒舒叫住了“殿下嵊兒他”
“他此刻與霽姑娘在一處,一會兒自會回來,族長不必擔憂。”我寬慰他道,“他并非當真不懂你的為難,只是心中有些執念。慢慢自會好轉。”
麒舒長嘆氣,朝我道“有勞殿下照顧
這孩子了。”
我“不必客氣。”
誰懂。不想裝知性沉穩了。搞得好像什么年下忘年戀似的。我再強調一遍,你兒子比我年紀大
我無語地回到了我和樓起笙如今在麒麟城的居所。
此處是當年麒御和槐玉住的地方,數千年來一直保持原狀,供麒麟及外族友好者參觀瞻仰,就是名人故居景點那意思。如今我倆雙雙轉世并且重返麒麟城,麒舒做主,把這兒簡單翻新了一下,還給了我們住。
我前腳剛進屋子,屁股還沒挨到凳子,樓起笙后腳就推門進來了。
我回過頭與他對視,他停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移開目光,關上門,走到床邊坐下,許久沒有說話,低頭看著自己搭在膝蓋上的手。
室內安靜了一會兒,我開口告訴他已將他娘交還給了他爹。他一動不動,依舊沒有說話。
我去墻邊,伸手將窗子支得更開一下,好讓空氣更流通,一面聽到了身后他起身朝我走來的輕微腳步聲。
他的腳步聲很輕,若是起初普普通通的農家之子列新雁,應該聽不太到,可如今我的成分太復雜了,身體的各項機能也與那時候大不相同,堪稱耳聰目明。
他從我身后兩條手臂摟抱住我的腰,頭靠在我的肩上,沉沉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隨后,小聲地說“謝謝你,阿寶。我”
說到這里,卻沒“我”出個什么后文來,挺難說的樣子。
我便主動說道“不必多說,我明白。誰都難逃一個站著說話不腰疼。勸人易,若自己做來,就知其難了。”
他摟著我的胳膊鎖緊,反倒有了話說“唯恐你嫌我優柔寡斷。”
“那樣的情況,誰又能真正當機立斷”我說,“你能這么快冷靜下來,已經很好,別再自責,今日就好好休息吧。待你爹安置好你娘,或許你可以再去看看她。”
他悶悶地應了一聲,卻沒松開我。我沒催他,如此靜靜地立在窗前望著外頭的景色。
白梟垢進院來好像是要找我們,遠遠從窗戶看到我倆這樣子,一秒都沒猶豫,十分流暢地向后轉,原路返還。我能說什么呢。只能說,不愧是中華田園犬,很會讀空氣。
又過了一會兒,樓起笙道“當時我卻沒你這樣心細體貼。剛剛想來,難怪你生我的氣。”
我知他指的是我作為于彥那時與于彥媽媽的事,我不想多談,就說“別說了。”
“對不起,阿寶。”他說。
“說了無需再說。”我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正如我先前所說,勸人易,自己做來方知難。我可以冷靜客觀地看待、處理他母親的事,卻不能對自己母親的事也如此。這就是所謂雙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