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賣完了帶來的貨物,樓起笙將騾子車繼續停在農戶家里,帶著我進了城逛街,買這買那。他心思縝密,行事周全,來之前列了單子,此刻逐一比對著購買,極有效率。
在深山里住著,菜自己種,還能采天然生成的野菜,河鮮和其他的肉菜,有野生的,也有他自己養的,可他沒養豬,也沒養牛,便此刻買些新鮮的、臘的帶回去。其他的,諸如鹽、油等,衣服鞋子等,書本紙筆等,都是靠買。
后面那些,主要是給我買,這我多不好意思啊,可拉著他拒絕了好多次,他都只說他有錢。他有錢,關我什么事呢我和他又是什么關系呢我心里這么想著,好幾次想寫給他看,卻又怕傷了他的心。
人家救了我,這么好待我,我卻那樣想那樣說,雖然我本意是好的,卻也似乎不恰當。這可把我給難住了。
我為難著換上了他讓我換的新衣裳。這是第五套了。前面四套他都說好看,都讓掌柜的包上了。
我換好,從屏風后頭走出來給他看,他神色平靜地看了我兩眼,然后將手上剛剛趁我換衣時拿的一套正青色的綢緞子圓領長袍遞向我,道“這套也試試。”
“”我不干了,真的不能干了,擺出堅毅的神色朝他擺手。
他沉思了片刻,大約是看出了我的決心,將手收回去了,道“也罷。”隨即朝一旁滿臉笑意的掌柜道,“結賬。”
我正要回屏風后去換回自己的衣裳,他朝我說“別換了,就穿著這套吧。”
我下意識地朝他比劃等下回去還要坐騾車啊
見他沒反應,我回過神來,走過去拉起他的手寫下來。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卻不以為然,道“又如何”
又如何我寫道張啊。心一上。
“騾車很干凈。”他倔強道。
不過這倒也確實是實話啦,騾車確實很干凈。他就很愛干凈,山洞里里外外都很整潔。有件特別神奇的事,他養的家禽家畜們居然都會在固定的地方上“茅房”,因而他每天打掃很方便,并不臟。
我就懶得跟他爭了,穿著就穿著吧,在鎮上逛不穿這么好的新衣裳,莫非只在深山里才穿我也有一點點虛榮心啦,嘻嘻。
他又讓掌柜的拿了幾雙鞋,有他穿的有我穿的,一并付款打包,再多給了點錢,讓掌柜的找人送去農戶那兒。掌柜哪有不愿意的。
我們從成衣鋪出來,他便說去書局。去吧去吧,反正我說不去他也不會聽,我算是知道了。
反正又不是讓我花錢,而是花他的錢給我買東西,我干嘛不樂意我還故意把這話寫給他看。
他一看,竟反倒露出了不常見的微微笑意,說“你若能真這么想,我會很高興。”
隨即,他看向香氣飄來的方向,那里有小販在街頭賣炸小魚,將一捧小魚倒入滾燙的油鍋,刺啦一陣響,小魚便焦香起來。小販撈起炸脆的小魚放到一旁的濾網上,待大致濾干了油,撒
上自制的辣椒面兒,那氣味,別提多勾人了。
攤兒前面排了長長的隊,擋住了旁邊的好幾家攤子,攤主們大概是熟人,礙于情面不好說什么,可臉色都有些微妙,倒是也有意思。
“你在此處站著別動,我去買一份來吃。”他說。
我知他喜歡吃河鮮,急忙點頭。
他沒急著過去,先把我拉到路邊一戶關著門的人家門口,讓我坐臺階上,他把手上提著的幾樣東西放到我腳邊,去一旁清閑的小攤上瓜子花生炸麻花各買半斤,讓我吃著給他,然后他才過去排隊。
小販回過頭來笑吟吟地對我說“你哥對你可真好,這么大了,還跟孩子似的寵著。”
我笑起來,正要客套地點頭,原本已經走出去幾步的恩人停下,回頭瞥我。我不解地與他對視,一時沒來得及回應小販。
恩人的目光移到小販的身上,淡淡道“我不是他哥。”
我的笑容一下子有點僵住了。挺尷尬的。雖然這好像沒什么好尷尬的,可是
小販瞅瞅他,瞅瞅我,也有點莫名尷尬,但還是接了話,問“你不是他哥,那你是他誰他爹”
恩人的表情頓時微妙起來,看著小販欲言又止,最后冷漠地給了他一個不是很明顯但又很明顯的白眼,轉身去炸魚攤子排隊了。
小販眨著眼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的背影,扭過臉來對我說“你爹看著真年輕啊。”
“”我默了片刻,抬起手擺了擺,示意那不是我爹。
小販問“不是你爹”
我點頭。
“那是你誰你叔”小販問。
關你什么事啊問這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跟他算什么關系呢,怎么回答你
我忽的有些心浮氣躁,假裝是聾子,低頭專心吃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