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冰棺開始融化,陣法紋路開始銷蝕的那一刻,明燭就知道天南這具身體已經保不住了。
他方才透支了太多的妖氣,身體又被數柄利刃貫穿,他往前踉蹌了兩步,被驚懼的眾人戳了回去。
明燭驀地吐出大口的血,從吸取人生機的大陣碎裂開來的那一刻起,明燭蒼白的皮膚上便開始緩緩爬上了詭異繁復的鮮紅咒文,從衣領遮住的地方蔓延到頸側和側臉,襯得他整個人可怖至極。
天譴和詛咒開始在明燭身上蔓延了。
那邊,寧沉松開手,任由長刀深深插入陣眼之中,轉身就看見謝停云踉踉蹌蹌地朝著這邊奔來。
寧沉從來沒有見過謝停云出現那樣的表情。
好像所有天崩地裂的事情都在一瞬間發生在了他的身上,以至于謝停云無措得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甚至茫然到開始出現了一絲懷疑。
寧沉喉嚨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什么。
謝停云眼睛里卻只有那具靜靜垂下頭顱的“尸體”。
只剩幾寸的距離時,謝停云卻又不敢往前走了,他像是想抬起手,但是手抖得不像樣,身體已經失控到不受他的掌控了。
他想走到前面看一眼寧沉的樣子,可是不敢。
他想伸手把藤蔓扯出來,可是怕這么做寧沉全身所有的血液就會瞬間噴濺出來,在短短幾息之內就流失殆盡。
寧沉看著謝停云的樣子,自己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緩了。
拖了這么久,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謝停云遲緩僵直地低下頭,他眼前恍惚到看不清任何東西。
有什么透明的液體一閃而過,寧沉下意識懷疑自己看錯了,然而心臟卻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
“師兄。”
謝停云心想自己一定是瘋了吧。
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夠聽見寧沉在叫他師兄。
“師兄。”
謝停云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整個人看起來幾乎要碎開來。
直到寧沉靠近,他才聽見謝停云近乎無聲地低喃“對不起。我不配為師兄。”
寧沉呼吸一滯。
下一刻,寧沉直接上前,抬手粗暴地扯開傀儡上面穿過的藤蔓。
這個動作像是驟然刺痛了謝停云的神經,他驀地伸手死死按住寧沉的手,不肯讓他碰,然而寧沉哪肯就這么罷休,當著謝停云的面直接將傀儡心口處的萎靡藤蔓拽了下來。
謝停云緊繃的神經驟然斷了開來。
然而下一瞬,他就被人罕見強硬地掐住下頜,抬起頭來,
目光正正當當地落在了傀儡胸膛的傷口處。
謝停云瞳孔劇縮。
沒有想象中的血液噴濺和白骨森然,只有一個黑漆漆的打洞,貫穿整個胸膛,洞的旁邊是實心的木頭,藤蔓被抽出來的時候甚至還帶出了一點碎屑。
寧沉解了自己聲音上的易容,在謝停云身后低聲說道“謝停云,他只是一個木傀儡,一個連傷口都不會流血,只會冒出木屑的木傀儡。”
寧沉低下眼眸,看著凝固得一動不動,宛如雕塑的謝停云,說道“對不起,本座騙了你。本座知道這是很殘忍,但”
下一刻,寧沉被猛地推了開來。
謝停云驀地轉過身來攥住他的領子,這么近的距離寧沉可以看見謝停云的瞳孔都在顫抖。
寧沉聽見他極力壓著顫抖的嗓音說道“他不是活人”
寧沉干脆破罐破摔了,于是擺爛道“對。一個木傀儡而已。”
謝停云眼睫微微顫抖著“那、那他還在么”
說到后面,謝停云的尾音都有些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