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道靈眼里,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偏偏,就是發生在眼前了。
道靈無法想象一個天賦強大,修為高強,穩居魔尊之位的一個魔族,竟然能夠心甘情愿將魔心拱手送出,讓不同種族的愛人拿去煉劍。
他也無法想象他那個慣常冷靜疏離,凡事都往自己肩上背的徒弟,有一天會因為一個魔族的死去恍惚崩潰到想拋下一切,只是為了死去的愛人殉情。
魔尊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從前用的都是易容,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魔尊用的面容都不一樣。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魔尊用的就一直是這張臉了。直覺告訴道靈,這可能是魔尊真正的面容。
他的目光落在寧沉胸口處那個血洞上面,就連一貫見過腥風血雨的流云宗宗主,也有些不忍直視地移開了目光。
那樣活生生的挖心造成的傷口猙獰異常,上面全是撕裂的血肉和斷裂的血管,只一眼,就足以讓人忍不住按住自己的心口,像是自己也生受了挖心之痛一樣。
用的甚至還是克制魔族的天極絲和怨鬼淚,這兩樣材料哪一個單拎出來,都能給魔族造成極大的痛苦。
也不知道魔尊走的時候遭了多少罪。
他這種只看傷口就忍不住膽戰心驚的都這樣,道靈已經有些無法想象親眼看著整個過程發生在自己面前的停云是什么心情了。
這個時候,還讓停云拿愛人的心臟,自己親手煉制天劍
道靈不敢想下去。
他看著謝停云輕手輕腳地把寧沉放在床榻上,隨后蒼白著臉帶著煉
劍的材料,頭也不回地往鍛造室沖,不由得上前一步,按住謝停云的肩膀,說道“你先去找他的魂魄,煉制天劍讓為師來。”
哪知謝停云卻掙開了他的手,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師父我不想給別人。”
“”
道靈眼神閃了閃。
“師父,”謝停云沖他微微俯身,啞聲道“停云會完成該完成的使命,只是在那之后,還請您原諒停云的任性。”
道靈偏過頭去,看著遠處的天邊,沒讓什么脆弱的東西掉下來。過了半晌,他顫顫巍巍地點了點頭,喑啞道“好。”
謝停云再不猶豫,轉身進了鍛造室。
道靈看著那道染血的白色身影消失在門后,有些悵然若失。
云風閣的禁制早就被道靈事急從權打開了,跟著來的弟子們進了院子里,卻扒在門外,不敢進來。
啜泣聲很小很小,就差一點就能被他們藏起來了。
不念和乘風,一把漆黑魔刀,一把銀白長劍,一同被放在刀架上面,整個刀架卻因為魔刀的顫抖而震顫起來。
不念茫然無措地扒著乘風,在那一刻,它忽然就感受不到刀主的氣息了。
*
天劍的煉制對鍛造者有著極高的要求。
整個煉制過程需要全神貫注,靈力沖刷千百遍,將所有的材料全部熔鑄,滾燙的鐵水澆灌成型。
在此過程中,若是鍛造者有一刻的分心,都有可能會炸爐,從而導致前功盡棄。
謝停云在將魔心和三樣材料下去之前,就已經炸了五次爐子了。
寧沉的身體被他冰封入棺,放置在了謝婉房間底下的冰窖之中。
如今謝停云對著炙熱高溫的煉制爐,手中捧著依舊在跳動的魔心。
真奇怪。即使如今已經離體了一段時間,寧沉的魔心卻還是活的。
強勁的,有規律的,穩定的,心跳。
和他伏在寧沉身上,側耳貼上去傾聽記住的心跳聲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