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恂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傅書行說“睡不著。”
睡不著,所以你帶著重傷一個人三更半夜從哨兵宿舍樓跋涉半天來到向導宿舍樓外,誰也不打擾。
紀恂定定的看著傅書行,聽那低低沉沉的三個字傳進耳朵,又飄散遠去
好吧。
紀恂眼里涌起霧氣,他承認,他就是在生氣,氣自己無能為力,氣自己逞強嘴硬,氣自己真沒有出息,氣自己哪怕傅書行對他再壞,他最后也沒辦法以同樣的壞報復回去。
他沒辦法控制自己。
沒辦法不擔心不后怕。
傅書行差一點點就死了,他差一點點就可能要永遠見不到傅書行,而那時候他跟傅書行說的最后一句是我討厭你。
“對不起。”傅書行低下了頭,“小恂,我”
“我跑好久了。”紀恂說。
傅書行一頓,看向他,說“我知道。”
他全看見了。
“現在走不動了。你過來。”
傅書行猶豫了片刻,但還是走到了紀恂面前停下。
紀恂仰頭看他,“抱一下我。”
傅書行薄唇瞬間抿起。
傅書行看著小向導臉上清晰的執拗的神情,長久后低低嘆了一口氣,張開雙手把紀恂抱進懷里。
渴望著的、卻已經很久違的氣息就縈繞在鼻間。
傅書行不覺閉上眼,埋首進紀恂脖頸間,雙手攬得更緊。
然而,在察覺到紀恂緩緩抬手時,傅
書行倏地驚醒,
太陽穴劇烈刺痛,
腦海中閃過在幻境重看到的畫面,暴雨夜里他也這樣緊抱著紀恂,而紀恂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傅書行手指一縮,立刻結束了擁抱。
紀恂想抱住他。
傅書行卻明顯往后退了一步。
紀恂抬頭看傅書行,要說話,“行哥”
傅書行說“執行任務過程中發現蟲洞,那邊剛巧放了幾只蟲子過來,我大意了,所以受了一點小傷。真的沒事,不然軍區不會放我回來。你不要擔心。”
紀恂現在不想談論這個,但被打斷,也只好先點點頭,再喊“行哥”
“上次是我的錯。”傅書行再次打斷紀恂,“你的進步很大,月考時的臨場應對也非常好。希望你能原諒。”
紀恂手指輕輕扣著褲邊縫,有點緊張和難為情的垂下眼,“我也是,當時生氣又傷心說了很多難聽的話,但氣話是不作數的,你也別放心上。行哥,我有話”
“很晚了,回去睡吧。”
紀恂被傅書行幾次打斷,嘴唇一抿,不滿的擠出臉頰兩個小酒窩,明亮的圓眼洶洶看他,“傅書行,你等我把話說完”
“都是你在說一直打斷我”
傅書行沉默,他的內心在天人交戰,英俊的眉宇拱起,雙手抄進兜里。
傅書行別開眼幾秒鐘,重新看回紀恂,已經想好了決定,“你說。”
“傅書行。”紀恂叫傅書行的名字,然后認真的看向他,“我只問你一句。你說我不要臉也好,說我自作多情也好,我這是最后一次問你,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