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暉何等聰明,想到剛剛離去的二伯,心下瞬間明白了什么。當下便像模像樣地嘆了口氣
“唉,就是阿瑪太過端嚴,孫兒沒辦法方才要活潑一些,要不然就阿瑪那張冷臉,孫兒還要比他更冷”似乎想到那般可怕的場景,弘暉下意識打了個冷顫。
“而且,汗瑪法您是不曉得,阿瑪自小最是崇拜二伯,總覺得自個兒處處不好,二伯那里卻是哪哪都是完備,開蒙后一應讀書習武還總想將孫兒那處靠。說是日后能有二伯十之一二就足夠受用無窮。連孫兒早前啟蒙用的字帖,都是從二伯處討來地。自個兒的卻是半點不用”
“您說,哪有這般嫌棄自個兒地”
輕磨著手中的徽墨,弘暉半是抱怨半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唉,不瞞汗瑪法您說,孫兒那段時日當真是苦也。不過幸好阿瑪最后反應過來,孫兒家中只有一小小爵位繼承,倒也不必給出太大壓力。還有額娘在一旁偷偷帶孫兒玩耍,孫兒這才活潑了起來,沒像阿瑪一樣長成冰塊臉”
弘暉這廂說地有趣,而確如對方所言,老四本人確實可以說是他家二哥的頭號粉頭,于教導子女上頭帶上些許也在情理之中。康熙輕搖了搖頭,輕抿了口手邊的清茶,很快便將話茬揭了過去
“你阿瑪那人,確是個擰巴性子,事事總想求全,于人于己總免不了要嚴苛上幾分,這些年更是少有能入得眼的。這點,弘暉你可莫要學他。”
“須知便是酒肉之徒,用對了地方,未必不能發揮意想不到的價值而大多數時候,一松一馳方才是為政之要”
這話一出,一旁的弘暉盡管很快恢復用心聆聽的模樣,心下卻忍不住亂了一瞬,內里更是驚愕非常,哪怕這大半年來,對他這個常伴身側的孫兒,眼前的老人家并不吝嗇教導,然而這還是第一次,對方這般明白直言而出
為政之道么
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很快將眼前的水榭染成一片暈紅。離開之前,弘暉敏銳的注意到,石桌上,那碟潔白滾圓的蓮子仁,仍是擺放的整整齊齊,未曾動下幾顆,連早前端上來的幾碟糕點更是分毫未動
“這幾日,汗瑪法身子愈發不好了,已經連續兩日朝食連一個奶餑餑都未曾用掉,二伯這些時日也想了法子,可不知為何,再好的藥到了汗瑪法身上,總是起不得作用。”
回到隔壁,面對自家阿瑪,弘暉面上不覺帶了幾分擔憂。不同于對兒子們的打壓甚至疾言厲色,對于孫兒,尤其是弘暉這個同胤礽氣質有幾分相似的孫兒,康熙這些年來不僅從未苛責
,更是照顧有加,這段時期以來常常喚人過去悉心教導。
連早前的妻族,都是經由老爺子親手挑地,選的還是富察氏嫡枝嫡女。可以說半點不曾虧待。
這會兒見老爺子如此,弘暉自是心酸不已。驟然得此消息,胤禛一時間竟也不知該說什么,只輕輕摸了摸兒子的頭,良久方才沉沉地嘆了口氣。
冬日里一場霜雪過后,紫禁城愈發寒涼了起來。寒風簌簌,刮地人臉上生疼。然而饒是如此,卻也是分毫擋不住眾人心下的洶涌而來,幾欲噴薄而出的燥意。蓋因老爺子那愈發暗沉的臉色,是個明眼人都瞧出不妥來,時至今日,竟然連半個時辰的早朝都險些支撐不住,早早令眾人退了去。
散朝路上,一眾阿哥們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漫天飛舞的白雪下,各色雀裘織就的大氅堆疊在一處,瞧著竟有幾分意外的和諧。然而這很快便被一道略顯粗狂的叫吼聲打斷。
“汗阿瑪他他老人家難道真的不好了”神武門外,老十眼睛瞪的活像銅鈴一般,恍惚中尚還帶著些許不可置信
“以二哥的醫術,竟也沒法子救下汗阿瑪嗎”
“十弟”
“混說什么呢,汗阿瑪吉人自有天象,定會轉危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