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雙方對視兩秒，緊接著，結界撤去。
血紅的異變源飛速奔進來，鉆入被鮮血染紅的白大褂里面。
這時候，大半個脖子幾乎都被割斷的十五還沒有徹底死去，他強大的恢復力正在瘋狂修復著傷勢，可既便如此，十五也能感受到身體里的生命力在不斷流失。
他說不了話，無法呼吸，甚至連看也看不見了。
世界一片漆黑，意識逐漸混沌，好似被風吹散的霧，無法控制地慢慢流逝，然后消失。
其實十五在打算回熔北的時候就準備好了自己的死亡，他見過太多想要反抗而被限制器處死的異變者。所以作為叛逃者的自己落得同樣的下場也在意料之中。
所以那天晚上，他才會對葉云帆說。
如果不成功，你就自己回南方基地去吧。
十五不后悔他所做的一切。
只是覺得擔
心，擔心葉云帆和十七之后的路，又覺得遺憾，遺憾幻想中的美好未來還沒有實現。
最終他唯一有點慶幸的是，至少妹妹還活著，而他也擋住了自己死去的慘狀。
就在這時，瀕臨消散的意識忽地凝聚，十五感覺有什么東西貼上了他的眼睛。
葉云帆靠近過來，顫抖著慢慢掀開了蓋住十五的白大褂，他看見那個奇怪的異變源伸出了無數血紅的觸手，它們丟開了變形斷裂的限制器，然后飛速伸入了少年的脖子。
接著，觸手變成了肌肉和血管，融入進去，飛速黏合起了斷裂的部分。
而異變源那只睜開的眼睛，則是依戀地貼上了十五的眼睛。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傳遞出某種特殊的信息。
他們的眼睛幾乎一致，都是墨綠色的。
這也是葉云帆剛才決定撤去結界的原因。
上面那只蓄滿了眼淚，流入十五的眼眶，然后又溢出來，在眼角決堤，大顆大顆往下滾落。
混亂的精神波動逐漸變得有序。
十五聽見了一道男孩的聲音。
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模糊，微弱，又熟悉。
哥哥
被刻意埋葬的回憶仿佛在這一瞬間被翻了出來。
七年前，十五第一次接受了王種異變源融合試驗，很成功。也是安哲博士多年來的第一次成功案例。
于是他的弟弟，基因和身體條件和十五幾乎一致的弟弟就成為了第二次進階實驗的實驗品。
但是失敗了。
他們說他變成了異種，被處決了。
然而實際上那是假的，被污染成為異種的十六并沒有被處死，他被斬斷了四肢，做成了新的異變源母體。
有了人類的基因融入，后面的異變源融合實驗成功率大大提高。
七年后，安哲切下了異變源的一部分，對十七進行了異變者改造。
親人的血液喚醒了十六殘存的意識，類似于半異種的產生過程，但這份意識太過微弱混沌，他沒有清晰的自我認知，也無法理解外面的世界。
只有痛苦，憤怒，難過，無助，等等混亂又復雜的情緒。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要尋找什么，非得要找到誰才行。
可是禁錮的牢籠讓他無法掙脫，于是憤怒，于是狂暴。安哲發現了這點，他認為這是一個突破異變者極限的關鍵點，于是請求領主撤回了十七的處死令，把她帶了回來，進行新的實驗。
再接著，在囚籠中痛苦掙扎的十六等到了一只入侵小水母。只是對方不太友好，雖然幫助打破了他的囚籠，卻像是一個獵食者。
于是十六趁機逃了出來，他察覺到了自己心心念念一定要尋找的對象，他們就在這里。
很近。
很近很近。
近到只要他努力奔跑，拼命奔跑，就能見到他們。
哥哥
哥哥
哥哥
破碎殘存的意識讓十六說不出別的話，他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復，再重復。
好像這兩個字就足以表達一切。
如果意識完整的話，十六如今也不過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孩。一聲聲模糊微弱的呼喊中，他逐漸脫離十五的臉，身體逐漸融化，然后慢慢融入到少年斷裂的傷口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