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加茂宅。
與位于京都繁華市區,鬧中取安靜的五條家不同,加茂家是真的在深山老林里面。比叡山位于京都東北方,傳說中千年前有自海洋對岸強大的唐國而來的僧人長居于山中,留下山腳下連綿幾十里的寺廟,后來演變為繼承赤血操縱一術的加茂族人的住宅。
此時,山中的天空才蒙蒙亮,加茂住宅附近已經傳出了人聲。有人踩在枯葉上的細碎聲音不斷響起,山林之中,成串的侍女正穿過山林,用手上木制的容器采集露水。
另外一邊,男人們正站在溪流之中,彎下腰將手放在冰冷徹骨的溪水中,一個個翻過河底的石頭,尋找符合要求的特殊巖石。
侍女中有人還沒睡醒,抬起頭疲憊地打了個哈切,眼角帶著淚水小聲抱怨
“為什么要我們這么早起來啊好困“
聞言,他身邊的同伴立即小聲阻止“別說話你不知道這是家主大人要的嗎”
那人臉色驟然一變,額角泌出冷汗,趕忙低下頭采集露水,再也不敢多話了。在上一任家主在與五條的死斗中被殺死后,因為沒有留下子嗣、家主的位置只能由前任家主的弟弟,也就是加茂憲倫繼承。
雖然加茂憲倫自繼任來表面上并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甚至在很多外人眼里還是個謙卑溫和的人,但對于知道家族秘辛的仆人們而言,加茂憲倫比好戰的上一任家主更加可怕。
那個人在背后做出的事情,可以讓任何見慣了血腥的咒術師都瞠目結舌。
然而現在,被眾人恐懼的加茂憲倫,也就是羂索,正一臉苦惱地用手扶著額頭坐在和室中。
他看起來似乎很苦惱,緊皺的眉間擠出層層皺紋,讓本來就不太好看的臉更加愁苦、加上眼下的青黑,竟然透露出一絲頹廢。
就在這時,和室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聽到那個聲音,羂索額角狠狠一抽,幾乎不想面對現實地勉強睜開眼睛,果然看到和室門被打開,后面出現侍女滿臉為難的臉。
羂索看著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頓了幾秒后才說
“他又要什么”
這句話像是被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侍女聽出他的低氣壓,神色很小心地低下頭,輕聲道
“佟大人說他不喜歡早食里的雞蛋羹”
羂索聞言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他向侍女擺擺手,道“那就去重做,他想吃什么就給他做什么。”
然而侍女聽了他的話卻并沒有放松下來,而是更加放輕了聲音,低聲說“那位說他要吃八珍屋的豆粉蕨餅。”
羂索聞言眼皮一跳。八珍屋甚至不在京都室內,而是在百里之外的奈良。羂索咬緊后槽牙,壓抑住內心的煩躁想,最近人類發明的那個什么東西,火車讓人坐那個去買的話也不是不行
此時,侍女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打量著羂索的臉色,聲音比剛才更加低弱
“佟大人說,
他半個小時內就要吃到。”
室內安靜了半響。
羂索額角蹦出青筋,終于失去耐心、唰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他愛吃不吃”
說罷他抬起腳,子啊侍女的驚聲尖叫中一腳踹翻了茶幾、上面的茶具乒鈴乓啷地摔在地上。羂索喘著粗氣,氣得整張臉漲紅,神色猙獰地咬住牙關自從林佟被他接到加茂家,這人就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每天不是要清晨時分最新鮮的露水、就是要某種顏色某種特殊質感的石頭、從吃的到穿的所有事情都能被他挑出錯來,就差沒有開口要天上的月亮了。
什么時候有人類能在他面前這么放肆
羂索覺得自己地位受到了侮辱。
不管「母體」之前做過什么,現在的他沒有前世的記憶,身邊也沒有強有力的幫手,人在他的地盤之上居然還敢這么囂張
羂索大步走在加茂家如迷宮般的回廊之間,神色陰沉、將林佟帶回到加茂家之后他一直沒有主動去找過這個「母體」,為的在接觸之前先觀察一下林佟的行事作風和性格特點正如東方古國的那句名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羂索一向是個性格極其謹慎,再徹底弄懂敵人之前不會輕易行事的人,也是這樣的謹慎讓他在數代強大的咒術師手中茍到了現在。
但今天,他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在一個本身軟弱無力,靠四處勾引男人活下來的母體面前,他堂堂羂索難道還需要忍這個鳥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