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入內,就見陸如意跪著,苻琰手持玉柄劍一身蕭肅,滿面兇煞難掩。
皇后在來之前,已大致聽小仆匯報過事情經過,她上前道,“三郎,此事與太子妃無關,你莫要遷責她。”
她俯身扶陸如意起來,自持這些年教養苻琰,苻琰不會因一個侍妾而跟她怒目相向。
外人都說苻琰孤冷無情,可皇后心里最明白,這些都是假象,再沒有比苻琰更念情的人了,她過繼苻琰來膝下,當時他太小了,才四五歲的小人,剛失了母親,不哭不鬧,她的安排都照做,她要他學文習武,他便拼命去學,她要他做太子,這些年也做得很好,皇帝薄待他,他也沒有過一句怨言,他替皇帝抗下了諸多朝政,治水打仗,坐鎮朝堂,所有該他做的,不該他做的,他這個太子都做了。
“崔姣是自己要走的,那天在驪山,雪下的很大,她來求我,待你和六娘成婚了,她想離開東宮,我想她不過是個侍妾,便是在一些大族里,家中主君成親,也會將侍妾遣散,她既然自己來求,我當然就順著她的意思放人了。”
苻琰看向皇后,即使放走了崔姣,皇后依然不慌,她是他的養母,她對他有教養之恩,她清楚他是個重情之人,便可以借此拿捏他。
苻琰將玉柄劍插回了劍鞘。
皇后先送一口氣,笑道,“我就三郎最是懂事知禮,今日是你和六娘的大喜之日,何必為著一個侍妾大動干戈,別誤了吉時,你們先隨我去太極殿把拜堂禮辦了。”
可苻琰翕動著薄唇,“這場婚事作罷。”
陸如意僵愣,皇后大驚道,“三郎你胡說什么現在六娘人已經嫁來了,兩宮宴客,豈是你說作罷就作罷的”
“陸氏伙同崔氏誆騙兒,兒不會娶她,”苻琰挪過腳便欲走。
皇后一把將他拉住,“六娘是你自己求娶來的,你說不娶就不娶,豈同兒戲你若還認我做母親,就不要再任性,速速隨我去太極殿,你阿耶已等的不耐煩了。”
苻琰抿唇半晌不言,須臾回視她,烏深長眸幽靜,他低聲道,“母后,別逼兒。”
皇后一下松手。
苻琰大步出了暖室。
皇后驚的追出去,只瞧他回了內室,不過片刻再出來,身上的冕服已脫掉,僅穿一身朱色絳紗袍就朝外走。
皇后上前道,“三郎,如果僅是為了崔姣,你不必如此,我派人去叫崔姣回來,之前你我商議給崔姣承徽的名分,也依此而行,你不要因一個小小崔姣就將今日大婚作廢,我怕你會后悔”
苻琰面無表情,翕動薄唇道,“在母后眼里,兒是不是很蠢”
他當然不蠢,這種周旋拖延之計用在他身上不靈驗,皇后只是覺得他們母子親情,他至少要聽她的話,可是顯然他已經不愿再遵從她,究竟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連她的話的都不聽了
苻琰側身避開皇后,跨步出去,徑自去太極殿。
太極殿內歌舞升平,
皇帝坐在高位上,底下大臣們一一敬酒慶賀,諸多溢美之詞讓皇帝歡暢,頭次覺得,有太子這個兒子,面上有光。
苻琰就是這時進來,滿座大臣都詫異太子沒有穿喜服,原本歡鬧的氣氛也靜了些,殿中歌舞驟停,皇帝瞇著老眼看苻琰,他撩起衣擺跪到地上,沒先出聲,皇帝醉醺醺道,“誰叫你穿這身衣服的還不快回去換了衣服,和太子妃完婚。”
苻琰未動,道,“請陛下撤回臣與陸六娘的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