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仲邕松口氣道,“太子是真以為你死了。”
崔姣蹙著細細黛眉,牙齒泛酸,她早猜到苻琰會因她“死”了而傷心,就是沒想到,苻琰會為她哭,想他素日孤傲冷然,就是被皇帝多次虐打,也沒見他流過淚,他也是出過戰場、手握大權的郎君,怎就這般脆弱,還哭。
崔仲邕五味陳雜,“太子對你是真心的。”
被她捅了,也沒切實傷她,現在還為她哭,可見已是情根深種。
崔姣把嘴撇撇,“真心又如何,假意又如何,阿兄信不信,沒了我,他改日就能另娶太子妃,他可是未來天子,阿兄我跟你說,當初在驪山,今上也曾為死去的菩薩蠻伏案大哭,可轉頭不照樣看上了崔明秀,阿兄可別被他的眼淚給騙了,他就是有那一二分真心,我也不會回去。”
崔仲邕看她神態決絕,喜憂參半,喜的是妹妹腦子清醒,憂的是,他看出來太子真心,可太子再真心也是尊貴的皇族,妹妹一介民女不能嫁他,總不能委曲求全一輩子。
崔仲邕悄聲告訴她,“方才太子極度傷懷,我聽他的意思,崔明秀應是被刑罰致死。”
張侍郎被遣送去了突厥,崔明秀也死了,仇都是苻琰幫她報了,崔姣難免有些許的不自在,悶著不吱聲。
崔仲邕道,“太子借酒消愁,酒都被他喝完了,我怕他會尋來,我得回那屋去。”
崔姣磨磨牙,好不容易買到的葡萄酒,全便宜了他,來這兒蹭吃蹭喝,剛剛才有點可憐他,立刻就嫌他煩人了那一桌子好菜,可憐她還沒吃上一口,他倒是享福了。
崔仲邕回去后,還見苻琰在桌上趴著,桌上的菜先前還冒著熱氣,這會熱氣都不冒了,崔仲邕端著要回廚房熱一熱,順便留些崔姣愛吃的菜送她屋里去。
可苻琰突抬頭,赤紅著眼瞪他。
崔仲邕頓然,遲疑道,“菜冷了,仆拿到廚房再熱熱。”
苻琰沒往他手上的菜看,死盯著他,“她沒了,你竟然沒有半分傷痛。”
這難到崔仲邕了,崔姣活得好好的,要他像太子這樣悲痛至極、還痛哭流涕,那實在裝不出來,不過他也裝一裝低落,耷拉著頭說,“仆才得知牙牙死訊,確實很難受,太子殿下看仆像是沒事人,仆也僅僅是強撐著罷了。”
他說完再哀嘆一聲,面有悲戚,不似作偽。
他這副哀容又將苻琰心底的悲傷牽扯出來,苻琰眼睫一顫,差點當著他的面熱淚盈眶,隨即別過了頭。
崔仲邕也看他紅著眼眶,畢竟都是男人,終歸尷尬,忙說,“天冷,殿下便留下來吃頓便飯,寒舍簡陋,請殿下別嫌棄。”
他端著菜去熱,每樣菜都分出些端送進崔姣躲的房中,崔姣才止住腹中牢騷,一個人呆房里高高興興吃著菜食。
崔仲邕把熱好的菜端回屋去,苻琰卻在打量這屋里,所幸這屋是他住的,另一屋在屋后,是崔姣住的,平日這屋還當成堂屋來用,偶爾要待客,崔姣便回避,因這屋
子與廚房相近,兄妹吃喝也在物中,貧家不講究那些太過的禮數。
苻琰看完了這屋子,指著桌上擺放的兩雙箸和杯碗道,“你和誰同住”
崔仲邕頓覺咯噔,維持著平靜道,無人和仆同住,今晚元宵節,仆邀了相識的好友一起過節,不想殿下來了,方才他人過來,仆已經打發他走了。”
這借口找的合適,苻琰也沒什么可挑的。
崔仲邕杵在桌前,想坐又不敢坐,他是記著之前在小院,太子過來,吃個飯,崔姣還得貼身侍奉,看的他瞪目結舌,皇家的規矩重,若不小心觸犯了,小命都難保。
“坐,”苻琰道。
崔仲邕才敢在離他遠的凳子上坐下。
他不見苻琰動箸,心想莫不是還要他服侍皇族架子大,妹妹聰慧,這種伺候人的日子誰愿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