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再三安撫自己后,繼續往里走。
走到票上指定的位置,倒數第二排,靠窗。
到時,靠窗的位置已經有人。
男人穿著白色黑邊的沖鋒衣,抱著手,慵懶地睡靠著,鴨舌帽扣在臉上,擋住了容貌,窗外的夕陽透窗落進車廂,黑色利落的短發折射出幾個小亮塊,能看到空氣中飄蕩的微粒子,空間狹隘,他修長的長腿有些無處安放,局促地屈著。
他坐的是她的位置。
春舒不好意思吵醒熟睡的男人,心想著等他醒來再換,抱著書包坐在靠近過道的位置,嗅到身旁男人衣衫上清香的洗衣液味,喉里回甘,她挺直腰桿,緊緊地抓著布包的邊緣。
七點一刻,車子出站,春舒高懸的心輕輕又重重地放下。
半路遇到交警查車,前面一輛電驢橫穿馬路,大巴急剎,所有人受動力牽扯,往前撞去,春舒磕到鼻子,酸溜溜的感覺從鼻喉擴散,耳朵刺疼一下,生理淚水狂涌而出。
膝蓋突然被撞,嚇得她如驚嚇的小鹿往后縮,轉臉對上一張帥氣的臉,但此時這張好看的臉色全是不爽,氣壓低沉,秒想到高中校園里總有這么幾個不好招惹的混混。
認出男人是和她同校的梁嘉詞。
作為大一新生的春舒在一進學校的軍訓晚間女生八卦小群體就聽說過他的傳奇故事。
梁嘉詞是江都大學出了名的釘子戶,研究生延畢兩年,他的碩導因此風評被害,今年差點招不到研究生。
因為各種不可控因素,選擇延畢的人不少,梁嘉詞作為出名的那個是有原因的,他長得帥,會樂器,是學校星暴樂隊的主唱和貝斯手,代步工具不是跑車就是機車,玩的全部是燒錢的玩意兒,做事隨心所欲,是出了名不是好惹的瘋角色。
這會兒,一直惦記和對方換位的春舒沉默了,覺著這個位置也挺好的,不一定非要靠窗,別惹事生非就好。
售票員站起身,說明情況,讓大家稍安勿躁。
梁嘉詞把衣服拉鏈拉到最頂端,堪堪露出高挺的鼻梁,最后把帽子扣到臉上,全部擋住,抱手繼續睡覺。
大巴車重新出發,春舒腰桿子才敢微彎,焦慮消減。
艷陽天的傍晚是絢麗的余暉,在經過跨江大橋,春舒看向窗外,被一抹層層疊疊的醺色云驚艷,癡傻盯著,挪不看眼,待到樹影映入眼簾,大廈遮住云朵才才回神,默默在內心勾勒十分鐘前的畫面,想要永生記住。
進入郊區后,余暉散盡,黑幕四起,蒼穹之上點點白星冒頭,微微閃爍,沒了太陽的晚風,冷颼颼的,斑駁的樹影變得陰森可怖。
春舒一點也不怕,壓抑著狂熱要溢出,迫不及待抵達目的地。
車子停在中途休息區,司機站起身說休息二十分鐘,旅客陸續下車。
車廂昏黑,只有前面一盞微弱的燈亮著,周遭詭異般的安靜。
只有她和梁嘉詞還未動身。
男人的呼吸綿長,還在熟睡中,不像出門旅行,更像是找地方睡覺的。
春舒放下書包,下了車。
隨著人群,她進大廳逛一圈,摸清楚休息區的布局,在進門的便利店隨便買一塊面包裹腹,坐在露天的休息凳上小口小口吃起來。
她吃到一半,面包太干澀,想喝熱水,記起書包不在身上,正要起身,一聽飲料出現在桌子上,扣在上面的大手,骨節冷沁,過分白皙,食指和中指微微緊繃,一扯,汽水噗呲一聲,初夏的氣息竄滿空氣。
汽水推近她手邊,隨后頭頂響起一道慵懶的男聲。
“給,草莓汁。”
露天外是連體的凳子,另一邊下陷,男人坐下來,春舒對上一雙狹長的黑曜眸,唇角噙著漫不經心的笑。
不知道梁嘉詞什么時候下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