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我們的人越來越多了。”
“不想看網絡評論了。”
“好失敗,想把前面關于廣君的筆記全刪了,留著是一種諷刺。”
本子上的字跡日漸規整,一筆一劃,寫得認真,但也看得出來,何青荷是真的不想寫了。
文思泉涌的時候會龍飛鳳舞。
一筆一劃,代表著他的思維要枯竭了。
“我是不是真的不夠好。”
這是所有筆記的最后一句話。
記事本里的文字,從一開始的興致勃勃,到漸漸迷茫,再到心灰意冷,中途何青荷反省過,自欺欺人過,努力挽回過,最后都失敗了。
后面大片大片的空白,是何青荷的沉默。
何青荷就像一個孩子,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撞到墻壁后摔了個大跟頭,頭破血流,卻還要捂著傷口,笑著對墻說“對不起。”
是我不夠好,所以才無法將我的婚姻經營妥帖。
傅琛從書桌邊把椅子拉出來,安靜地坐下。
他拿著記事本,反反復復地翻看。
一頁一頁的文字逐漸變成何青荷的笑顏,何青荷經常笑,但笑得很淺,最開心的時候也不過是彎起眼睛,眼睛里有星星在跳動。
傅琛感覺自己身體里的電路終于變成了血脈,血流蓬勃奔涌,一波一波地沖擊著他的情感中心,毀壞著所有的電子元件。
中央處理器徹底癱瘓,理智失去所有的控制權,情感迅速而正式地占領了這具身體。
傅琛終于意識到自己有多么自大傲慢,憑什么大言不慚地說自己的婚姻沒有問題。
他連最基本的理解伴侶都做不到,明明何青荷就在他身邊,他卻沒有察覺何青荷的情感需求。
說著相敬如賓,他根本沒有做到敬重愛護何青荷。
何青荷比他看得分明,比他看得深遠。
何青荷只是不想麻木冷漠地與他生活一輩子而已。
傅琛一直活得像個機器人,他有親人,有同事,有下屬,他的社交網絡健全,實際上,他對所有人都很淡漠。
說好聽點是他性格高冷,說難聽直白點,是他沒把任何人真正放在心上。
他可以做到紳士有禮,與人相處的時候考慮周全,讓對方舒心,但他不會跟人交心,更做不到情緒共鳴。
這還是頭一次,有這樣一個人能調動傅琛的情感,影響他的心情,讓他血液沸騰。
光是看著文字,就心潮起伏,久久無法平靜。
傅琛非常后悔。
何青荷這樣細膩的人,如果一開始他能給出回應,何青荷一定會熱烈地燃燒自己,無私地把所有的熱量奉獻給家庭,給婚姻,給他。
可他沒有,他冷漠地對待何青荷,對待自己的婚姻,何青荷便枯萎了,他的婚姻也毫無進展。
傅琛反反復復地看著手里的記事本,情感中心漸漸平靜。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心臟是柔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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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荷睡得迷迷糊糊,鬧鐘已經響了,他知道他應該起床,可是腦子暈乎乎,眼皮子仿佛千斤重,怎么也睜不開眼。
他閉著眼睛繼續睡回籠覺,聽見手機又響了一聲。
是消息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