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野甚少見到對方這般惱火的時候。
眼尾雖彎著,里頭卻像淬了冰,無形間扎得人生疼,叫氣氛也跟著冷下來。
若此時他轉身就走,大概能徹底斷掉青年拉攏自己的念頭,偏偏他的腳與他的腦子背道而馳,如同黏了漿糊,牢牢停在原地。
自動跳過青年辛辣的諷刺,霍野解釋,“我沒有那個意思。”
新帝存心放縱,對方曾經被接進宮中休養一事,自然難再隱瞞,盡管對外的說法是,陸停云病重瀕死、難以應付之后的審訊,所以才將人暫時移出死牢,但考慮到現今入主中宮的那位正是男子,關于兩人關系的猜測,私下里早已沸沸揚揚。
尤其是青年的長相,并不比林靜逸遜色,加之三司遞交的結案奏報潦草,充滿避重就輕的嫌疑,哪怕新帝下令,當街斬了“罪魁禍首”的頭顱,坊間依舊議論紛紛,揣測是前者狐媚惑主,賣身龍榻,方換來所謂清白。
青年在獄中時,想必沒少聽這話。
也難怪會如此敏感。
“天色已晚,”見青年仍閉著嘴不理人,霍野無奈,再次將胳膊送至對方手邊,“我扶將軍回房。”
宋岫睨了對方一眼,沒動彈。
他生來長了雙多情眸,標準的桃花形狀,又因剛剛那番咳嗽泛了紅,這一瞥,比起威懾,嗔怪的意味反倒更多。
霍野卻想,那八成是由青年外貌帶來的錯覺。
跟蹤潛伏,最要緊的當屬耐心,眼下亦然,懸著的胳膊一直沒挪開,過了好半晌,對方終于紆尊降貴,重新把手搭上來,“這可是大人自找的。”
霍野“嗯。”
“是我求著將軍。”
他這般好脾氣,反而讓渾身帶刺的青年啞了火,擠兌的話在嘴邊轉來轉去,最后只得一句,“走吧。”
“此處冷得很。”
霍野便知曉,面前這個人,吃軟不吃硬,需得順著來。
傍晚起了風,花廳里未放熏籠,對青年而言,確實有些涼,霍野開門時,無意識站在前頭擋了擋。
聽到響動,“沏茶”沏到失蹤的徐伯適時出現,懷里抱著件細錦披風,默默送上一盞提燈。
“大人也瞧見了,眼下我府中缺人手,收拾出來的房間有限,”任由徐伯將披風披到自己肩頭,宋岫輕且快地道了聲謝,繼續,“恰巧陸某旁邊的院子空著,簡陋歸簡陋,卻很干凈,便委屈大人暫時住下。”
霍野眉梢微動。
說難聽些,他是新帝派來的探子,合該被分配到最遠最偏僻的地方,青年此舉,無異于引狼入室,著實像昏了頭。
“那日我與林靜逸的交談,大人皆收于耳中,”表情坦蕩,宋岫道,“可景燁事后并未發作。”
“既如此,陸某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霍野平靜,“我只是無意得罪國舅。”而非刻意相幫。
宋岫配合頷首,“就當是這樣吧。”
霍野有時他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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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般,霍野強調,“我并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