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撐了傘,
踏進隔壁的院落。
抬眼望去,主屋的窗戶,果然映出燭火的昏黃,霍野四下掃了圈,沒發現小廝的蹤跡,剛要動作,又生生止住。
他與青年的關系,似乎沒有親近到這種地步。
按照張院判所言,對方僅是體虛畏寒,胸口的傷早結了痂,再難受,也無性命之憂,不會影響他的任務。
如今新帝疑心未消,與將軍府親近之人,文臣武將,有一個算一個,皆要被猜忌,冷眼旁觀,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然而,或許是飯后喝的那杯酒起了效,攪亂理性,哪怕霍野眼前清楚地列出利弊得失,遲疑數秒后,他仍舊抬腳上前,靜靜停在門口。
風雨交加,自己只是隔著門、探一探里面的情況就走,沒人會知道。
臥房里,宋岫正倚在床頭看書。
戰場上刀劍無眼,原主年少成名,卻也數次和死神擦肩而過,落下一身傷痛,明明才一十過半的年紀,竟同那些解甲歸田的老兵一樣,每逢陰天落雨、空氣潮濕的時候,骨頭縫里都泛著疼。
張院判開的安神湯,他斷斷續續喝了月余,藥效已沒有最開始那般好,裹著被子翻來覆去折騰許久,宋岫索性挑了燈,給自己找點事做。
我可以幫你打一針,真誠地,4404建議,保準你一覺睡到天亮。
宋岫悠悠將手中的話本翻過一頁,免了。原主這傷是老毛病,如果一疼就要用鎮痛劑,肯定得被扎的滿身孔。
況且,就像不喜歡為了舒服而屏蔽自己的感官,他也不喜歡鎮痛劑的副作用。
太了解自家宿主的性格,4404沒再多勸,只道左邊,轉頭,往外看。
隨意系起的床帳半遮半露,恰巧擋住宋岫的視線,以至于被小十一出聲提醒,他才察覺門外多出的那道黑影。
比尋常人更高的個子,讓他一下認出對方的身份。
我看他站了半天都沒敲門,本打算給宿主一個驚喜,卻不得不提前挑破,語速飛快,4404提醒,好像要走了。
毫無猶豫地,宋岫一把丟開話本,赤腳下了床。
新軀殼習過武,少了鞋子的束縛,動起來簡直如貓一般輕巧,伴著窗外的雨聲,踩出的聲音幾近于無。
確定房中沒有類似夢魘囈語的任何異響,霍野放下心來,剛欲折返,未等走下兩級臺階,后面便傳來吱呀一聲。
“霍大人”
尾音上挑的詢問,叫霍野下意識握緊傘柄,立場相左,夜半窺視,一時難以解釋這可疑的舉動,他回過頭,面無表情,“我吵醒將軍了”
輕柔的雨幕里,男人卸去護腕佩刀,素來工整的外袍難得松散,顯出從未展露于人前的隨性,瞧著比白日好接近不少。
宋岫先是被美色迷了下心竅,頓了兩秒,方想起搖頭,“沒有。”
閑話家常般,他道“大人也睡不著”
霍野“嗯。”
宋岫附和,“這雨確實有些吵。”
“夜里寒氣重,側院又沒有熏籠,”夜風拂過,他攏攏領口,朝里讓了讓,“大人的衣擺濕了,可要烤干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