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像做賊。
于是,用早膳時,霍野不僅沒收到“拐走病弱主人家外宿胡來”的責怪,反而還從徐伯的神色中讀出一縷慈愛。
素來愛嘮叨的張院判亦安靜得很,僅讓宋岫伸出左腕號了號脈。
明明自己也當過醫生,可被對方捋著胡子一盯,宋岫竟無端生出點心虛,偷偷對霍野比了個手勢
若等會兒張院判問起來,就說他只飲了半杯。
誰料,張院判壓根沒給兩人發揮的機會,昨天是什么日子他明白,本以為青年會喝到酩酊大醉,如今能清醒著進門,已然算個聽話的病患。
板著張臉,他故作嚴肅,“下不為例。”
宋岫當即,“都聽您的。”
怎么看怎么乖。
遺憾的是,這樣和樂融融的日子并沒能持續太久,半月后的某個深夜,宿在將軍府的張院判被急召回宮,且帶走了身為啞兒的小壽。
景燁病了。
倒不是什么重癥,起初,御醫們按例開了些藥性溫和的安神湯,幾貼服下,卻半點也沒見效。
脈象平穩,能吃能睡,亦無頭疼,僅一宿一宿地做夢,噩夢,此等古怪的病,眾人還從未聽說。
替天子看診,稍有不慎便是掉腦袋的禍事,穩妥起見,御醫們只得請回最德高望重的張院判坐鎮。
夜里的紫宸宮也漸漸變得燈火長明。
以景燁對文武百官的防范,自是將消息瞞得嚴嚴實實,免得有人膽大包天起歪心思。
除開某些他意圖試探的朝臣。
幾日幾日睡不好覺,脾氣難免會變得愈發暴躁,景燁演了快一十年的戲,面上能忍住,私下卻煩得要命。
林靜逸身為皇后,再與景燁冷戰,宮里發生的事也瞞不住他,召回張院判的隔天,他終是念著彼此的情誼,出了清寧宮,主動踏足紫宸殿。
以往景燁和林靜逸同榻,總能安眠,對方心思干凈,是他朝堂外的慰藉,景燁希望林靜逸接納真實的自己,又希望對方能永遠保持這份純粹。
偏偏這次,也許是因為先前的爭執,讓景燁認識到了林靜逸與自己政見相悖時的固執,他擁著對方,鴛鴦交頸,大汗淋漓,竟怎么也找不回最初的心情。
子不語怪力亂神,法華寺金蓮滿池的奇景,林靜逸雖有耳聞,卻未全然相信,因為他清楚,陸停云過去取得的功績,并非靠虛無縹緲的佛緣,而是靠能力,靠廝殺,靠邊關將士的血肉之軀。
但景燁日日被夢魘糾纏的模樣,又真實到詭異,思慮良久,某個景燁再次驚醒的深夜,林靜逸揮揮手,遣退宮人,喚“陛下。”
這是他談及正事才會用的稱呼。
斜倚床頭,景燁緊緊抱住林靜逸,感受著對方的體溫,低低應了聲。
“關于陛下的怪病,我似乎有了頭緒,”聲線低柔,林靜逸道,“既然陛下夢中時常念及燕州與陸將軍”
把玩他發絲的手指停住。
拂在頸側的呼吸亦變得緩慢冰涼。
林靜逸卻像沒察覺這微妙的警告,繼續,“既然陛下夢中時常念及燕州與陸將軍,何不將真相公之于眾”
“水落石出,怨憤消解。”
“或許能換來一夜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