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祂給出正確的回答后,青年的表情愈發放松,被喜悅填滿的靈魂,讓祂恨不得立刻用觸手洞穿對方的頭顱。
但不行。
缺少獻祭的儀式,缺少狂熱的虔誠,祂若真這樣做,最終只能得到一堆紅白混雜、毫無用處的腦漿。
瞳仁悄然豎起,無聲散發著捕獵的訊號,卻又在被青年發現前陡然恢復正常,借著睫毛遮掩,這短短一秒的變化,僅有倒映著祂的湖面成功捕捉。
生疏地偽裝無害,祂慢吞吞抬起滴著水的手,虛虛碰了碰青年的指尖。
很涼。
宋岫難以用語言描述那種觸感,對方的皮膚比人類更加柔韌,泡再久的水也不會發皺,骨節分明且靈活,乍看去,和自己的手沒什么兩樣,指甲尖尖,陽光下,反射出一抹寒芒,應該能輕易將獵物開膛破肚。
至少他的作戰服擋不住。
“這里是你的家”維持著指尖相碰的姿勢沒動,宋岫問,“你在捕獵嗎”
人魚搖搖頭,接著再點頭。
宋岫松了口氣他就說,深海里的王者怎么會出現在淡水湖,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理由。
這年頭,野生人魚數量稀少,對方或許是遇到了偷獵者。
八百米外確實有一艘戰艦殘骸。貼心將位置標注在地圖上,投映至宿主眼前,4404道。
宋岫立刻起身,想去瞧瞧里面有沒有自己能用的燃料。
武器之類的也行。
可他才剛一動,腳踝便被用力攥住,盡管隔著與作戰服配套的軍靴,宋岫仍然體會到了種錯覺般的粘膩,似乎有什么輕易越過防水的材料,滲了進來。
定睛觀察,偏一切如常。
“我得去找點東西,”被迫跌坐在地,發覺人魚正用力把自己往湖里拖的宋岫哭笑不得,安撫,“馬上就回來。”
霍野頓住,“回、來”
祂以為青年是發現了自己的偽裝,準備逃跑。
“對,回來,”脾氣極好地重復,宋岫轉頭,指指不遠處的駕駛艙,“有沒有哪里受傷我還剩了些治療噴霧。”
祂當然未曾受傷。
倘若宋岫此刻潛進湖底,便會見到,無論大小,水下一切擁有智慧的生靈,都齊刷刷遠離了那條銀藍的尾巴。
在動物的世界,受傷意味著弱小,意味著要被拋下,祂果斷選擇了否認,并將漂亮的魚尾變回觸手,嗖地延長,卷回一條體型最壯、牙齒最鋒利的魚。
然后啪地丟到岸上。
濺了宋岫一臉水花。
躍出湖面的剎那,漆黑的觸手又變回魚尾,寶石般的鱗片閃閃發光,晶瑩剔透,讓人不由得想摸一摸。
宋岫頓時火氣全消。
眨眨睫毛,他落下兩滴染著魚腥味的“淚珠”。
給予食物,大多數情況都是友好的象征,但宋岫實在沒法啃生肉
,便只能用言語表達,“謝謝。”
“也許一會兒我能生堆火。”
經過這么一鬧,死死抓著他腳踝的手終于松開了,宋岫又說了兩遍回來,這才站直,朝4404標記的地方走去,堪稱大膽地將后背暴露給霍野。
在他視線的盲區,本該泡在湖中的人魚已然坐到岸邊,像是想跟上青年,又受困于自己那條華而不實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