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岫的體溫很低。
堆積的雪花覆在他身上,乍一看,幾乎沒怎么融化。
正常人路過,莫說停留,直接一腳踩上也說不定,偏偏那道既陌生又熟悉的氣息,仿佛認準了底下有東西,俯身,用力將他從里頭挖出來。
那顯然是屬于少年的手。
卻足夠修長,照樣能把宋岫整個托起,肌理柔軟,沒有一絲習武留下的薄繭,像匹光滑又溫暖的錦緞。
血液快被凍僵的宋岫險些淪陷。
然而,一想到自己如今是只巴掌大的白兔,他就失了所有挨挨蹭蹭的沖動萬一被先入為主當做寵物,自己可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況且,原主死在結局前,妖魔與人類的沖突尚未結束,剛剛拼命逃出青云門,“花容”又怎會再輕易卸下心防。
對方似是提著盞燈,又為了撿他放進雪中,即使合著睫毛,歪頭趴在少年手心的宋岫亦能感到旁邊有光亮一晃一晃。
戲精屬性滿點,他眼球絲毫未動,全然當自己正昏迷著。
直到少年悶悶咳了聲。
不由自主,白兔遠比同類短小的耳尖倏地一抖。
4404也道他怎么沒一點修為
雖說此處確是俗世與仙門的交界,但隆冬之際,除開修士,誰會生出風雪里散步的閑情逸致
宋岫倒很看得開。
他內丹破碎,經脈全毀,細細算來,未必比凡人好到哪去,只是,再這么繼續傻站下去,最后暈倒的還不知是誰。
可還沒等宋岫付諸行動,少年便用指尖輕輕戳了戳他,“心跳,很快。”
比起二世界剛剛結束高考的準大學生,六世界的霍野,年紀大概要更小些,至少聽起來,仍殘留著點變聲期的啞。
不奇怪,反而很抓耳。
宋岫后知后覺記起,兔子的心跳與人類不同,尋常情況,每分鐘最高能達到二百五十次,他體型小,有過之而無不及,縱然差點成了冰雕,血液流速緩慢,在少年看來,依舊充滿破綻。
“別裝傻,我聞到了妖的氣味,”約莫是見他沒反應,那骨肉勻停的食指又戳了他一下,“說話。”
傘面撐起的一方靜謐里,白兔總算舍得睜開眼睛,好似兩顆渾圓瑩潤的黑豆子。
“我沒有求你幫忙,”撐起四條小短腿,雪團子仰頭,身體緊繃,像是稍有不對就會跳下去逃開,“所以也不會報恩。”
玄色大氅披于肩頭,少年的面容十分蒼白,線條過分凌厲的眉眼長在這樣一張臉上,生生碰撞出種驚心動魄的美。
宋岫很少用這樣的詞去形容霍野。
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一刻確實被奪去心神,傻傻盯著對方發呆。
漂亮幼崽果然是好文明,宋岫想,若是真遇到個肉乎乎的奶團子,他肯定當場搖旗投降,半句狠話也吐不出。
殊不知此刻倒映在少年眸中的自己,才是實打實的袖珍。
“無妨,”
果斷舍棄那盞在風雪中無甚作用的提燈,霍野語調平靜,五指陷進白兔柔軟的皮毛,“我只是缺個暖手的熏籠。”
宋岫暖手他現在簡直算冰塊。
“死心吧,”愈發懷疑對方是個修士,白兔索性放棄掙扎,冷冷,“我內丹已碎,當不了柴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