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禮已然迅速進入工作狀態,確認內部和外部環境安全后請安戈涅先行。
電梯門合攏,只花了幾個心跳的時間,轎廂便已抵達頂層。這棟樓原本就不高。
門外光線昏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流動的幽暗。反應了一拍,安戈涅意識到,那是水波與燈光打在玻璃器皿表面的反光
舉目所及,盡是或方或圓的大型水缸,高度直抵天花板。玻璃缸連綴成一片,空無一人的走道就有如在水中開出的一條干燥長廊。
安戈涅沒看到人影,也不著急,向最近的圓柱形水缸走去。
腳下的地毯柔軟,不用刻意放緩腳步,她的足音就淹沒在水缸深處傳來的輕微水聲中。
指甲蓋大小的魚群繞著水藻和氣泡游弋,編織著銀色與藍色紋樣的細鱗閃動著,其間間雜著一兩尾更龐大的條紋生物,游弋時晃動的鰭渾似舒展的旗幟。
安戈涅的視線不自覺追著其中一條,直至它消失在魚群深處。
觀客一旦在同一個位置駐足超過數秒,水缸表面便浮現介紹文字,簡潔說明眼前的生物品種,附帶它們各自的藍星生物標本庫的檔案編號、以及推測曾經生活過的海洋環境。
這里還有不少適應新星系環境后演化出的新物種。但最多的還是能夠追溯到藍星的原生物種。
安戈涅隨意地往前走,有感興趣的就停下來多看片刻,倒像是專門來參觀的。
半步后方,布禮則完全顧不上看水缸里都裝了什么,警覺地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海洋走廊盡頭是個半人高的球形水缸,放置在黑色的柱形支架上。出人意料的是,里面并非珍奇的深海物種,而是十多尾觀賞用的金魚。
類似的水缸在王宮里也曾經有一個。她記得魚缸碎裂后,在玻璃殘片間張著嘴的金魚是什么樣子。
至于碎裂的緣由,她倒是花了幾秒才想起來不是反抗軍攻陷王宮的時候,是更久之前,那時的王太子和另一個aha當眾械斗,事情鬧得很大。
和她沒有什么關系,她只是個目瞪口呆的旁觀者。路伽對這種事難得熱衷,一邊看一邊笑,低聲說著這就是王國繼承人的體面么,語氣幾近狂熱,讓她納悶了好幾天。
安戈涅盯著漂亮的金魚,半晌沒有挪動。
布禮倏地側眸,從側旁水缸后的陰暗角落里現出一道人影。
金發,淺茶色鏡片的墨鏡,個子頗高。她渾身繃起,立刻進入備戰態勢,要出聲提醒安戈涅。
對方卻豎起一根食指,貼在嘴唇上,
笑笑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難以說明緣由,
布禮照做了。
并非因為氣勢被壓制,
恰恰相反,她在金發青年身上察覺不到惡意。
他悄無聲息地從側邊靠近安戈涅。她看金魚看得走神,一時居然毫無所覺。他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無奈地揚了揚眉毛,終于又往前了半步。
這下他的身影映在了玻璃表面,恰好罩住了安戈涅盯著看的黑色金魚。
“啊,”安戈涅立刻回神,差點跳起來,“嚇我一跳。”
“抱歉,我只是覺得貿然出聲可能會更打擾您的興致。”話是這么說,從他笑瞇瞇的樣子看,提溫顯然對她被嚇到的反應很滿意。
安戈涅差點出聲抗議,但又覺得有點別扭,最后什么都沒說隔了光網她可以毫無障礙地和提溫互開玩笑,這種熟稔卻無法立刻帶進線下的現實。
認真計數的話,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
“我為與您同行的這位女士準備了樓下的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