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微分,吐出的卻并非準備好的詞句“你看上去有點累,先洗漱一下再說也不遲。”
“看上去有點累的是你。”安戈涅抬手撫平他的眉心,她碰到他的那刻,艾蘭因才察覺自己無意識地擰起了眉毛。
她體貼他人時有沒有用上真心其實很明顯,至少在艾蘭因眼里明明白白。
形式并非全無價值,空有姿態的關心也好過徹底的陌路。哪怕只是名義上的訂婚
與剛才思考相悖的結論在艾蘭因腦海中浮現,他遵循這一刻的本能,捉住她展開他眉宇的手;只是拉著,良久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猶如忘了還有放開這個選項。
安戈涅驚訝地眨了眨眼,拍拍他的手背“不如你也去洗漱,我準備好直接到你那里去。有什么到時候再說。”
艾蘭因眼睛里霧一樣的灰色更濃重了。許久他才說“好。”
艾蘭因去而復返,房間里不見安戈涅,浴室里傳來水聲和干燥頭發的風聲。
他在門口停留了片刻,終于一步步朝床尾走過去,腳步輕而緩。他俯身下去,帶了些微潮氣的銀色長發披散,一縷垂到了床罩的褶皺里,自然而然地混進銀線刺繡花樣。
銀發侯爵的鼻尖湊近看上去潔凈的織物,緩慢地移動明明是見不得人的、窺探陰私般的動作,他卻表現得和確認一朵花的香氣般坦然。
艾蘭因淺灰色的雙眸驀地一凝。
察覺到蛛絲馬跡的嚴格來
說并非嗅覺,
是aha對于信息素的感知。在三大類的第二性別中,
aha對于同性和異性的氣息最為敏感。
確實有別人來過,是個aha
艾蘭因徐徐直起脊背,盯著床尾半晌,面無表情。
“老師”
艾蘭因回身,安戈涅披著睡袍站在浴室門口,臉上是油彩般鮮明而刻意的困惑。
她好像沒意識到,一緊張她就容易叫他老師。
但這份緊繃也只持續了數個眨眼的瞬息。她隨即變得無比坦然,平靜地與他對視,視線并不避諱地帶過他身后、他剛才確認過的床鋪。
簡直像在等待他主動問出來。
“好久都沒見你人,過來看看。”艾蘭因說著自然而然地接過安戈涅手里的毛巾,站到她身后,替她擦干發梢末端殘存的水珠。
她笑了笑,沒說話。
這次的沉默持續到她的頭發完全干燥。
“所以,你要和我說的是什么事”她問。
不看著彼此的臉談事情,對他們似乎總是容易些。
艾蘭因將用完的毛巾整齊疊好放到床尾,一言不發地從后攬住她。
安戈涅維持著略帶驚訝的表情,感受到他的鼻尖埋進她的發絲,迷路似地游走片刻,停下,吸氣又深吸氣,接著繼續挪動。
他的吐息纏綿而細致地駐留在她發間,而后到她的頸側、肩頭,宛如她是他氧氣的源頭,又仿佛這么做就能將她的一部分吸入,永久長久地在身體內部保留。
帶紫羅蘭意味的熏香氣息比平時更濃,從后環繞住她,像起霧的天氣,有一點憂愁,挑動信息素的情緒本貌卻看不分明。
“到底怎么了”安戈涅真的有些困惑了。
“沒什么。”艾蘭因終于說。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自嘲地彎了彎眼角“明天我陪你去各個新居選址轉一轉,你挑個喜歡的。要說的就是這件事。”